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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阿里布达年代祭】
   作者:弄玉(罗森)
   出版:河图出版社


  ◆ 第一话:王子挨骂.公主操妈

  葛林斯王作为索蓝西亚的统治者,在大地上自然是知名人物,不过,仔细说起来,他虽然有名气,但人们对他的认识,也就是知道这个名字而已,因为他在位期间并无大作为,不曾励精图治,也说不上什幺文治武功,只是国内政局还算稳定,没有让人民吃什幺苦头就是了。

  当然,以精灵重视荣誉与尊严的传统,葛林斯王在国内荒淫好色的种种丑事,绝对不会让它流传到国外去,因此外界人们对葛林斯王的印象,就是没什幺深刻印象,反倒是他儿子伦斐尔,在人类世界名头响亮,每个人在知道索蓝西亚这名词存在时,就晓得伦斐尔这名字。

 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我亲身遭遇,实在想不到这位索蓝西亚的精灵国王,会是如此具有王者风範。

  虽然有很长一段时间,被那冒充大祭司的邪物给控制,但在他人生的最后,这一段短短的清醒时间里,他明快决断,锐身赴难,牺牲自己来拯救儿子,这些作为都很了不起。

  回顾那一刻的情势,如果葛林斯王想独自逃生,只要他把所有牵绊放下,集中所有力量破墙外闯,绝对是做得到的,不过他一定也看出来,在这样的情形下,他不可能救得到与他有一段距离的儿子,所以他权衡情势,赌上自己的性命去救儿子,竭尽全力挡下那团黑气,半求半胁迫地让我带他儿子逃生。

  短短的半分钟内,做出这样的判断与行动,智慧、力量、决断,三者缺一不可,在我生平所见的国家领导人之中,只有莱恩大总统可媲美,冷弃基那个废柴国王是没得比的。

  要是可能的话,我其实挺希望能多点时间、多点机会,让我好好再认识一下这位精灵王者,哪怕是相互为敌也不错,只可惜……人世就是如此无常,已经逝去的人与机会,就是不会再回来。

  不过,相较于葛林斯王的死亡,其实我没有余裕去想太多,因为我现在的处境,距离脱险还差得很远,离地狱倒只是一步之差,葛林斯王虽然暂时挡住黑气的扩张,但我才刚跑到大殿门口,这位可敬的王者便已壮烈牺牲,被那一团不住吸蚀生命的黑气给吞噬,而那团黑气在消化掉葛林斯王后,瞬间爆发成长,犹如海潮怒涛,覆天盖地直涌而来。

  一脚才刚出大殿,黑气即将吞没我与雷曼,我脑中只想到一个问题。

  (要命,刚答应替人报仇,这下子谁来替我报仇)

  这念头才在脑中闪过,一股忽然出现的大力,由脚底爆发,我还来不及反应,就被轰飞,连同背在后头的雷曼,一起飞出数尺,躲过了这一波的黑气爆发。

  险死还生的场面,在我生命中并不陌生,倒霉的时候,一天里头都能碰上好几回,所以这样的感觉我不陌生,在被轰飞的瞬间,我知道多半是有人出手救援,只是想不通这救星会是谁,所以瞪大眼睛,试图看个清楚。

  情况变化剧烈,眼前看得不是很清楚,但在那短短数秒间,我看到前方出现一道黑色的背影,个头矮小,看起来异常的眼熟,好像过去曾在什幺地方看过。

  (奇怪,为什幺我会眼熟?这种背影……是女孩子?是我曾经上过的女孩子吗?)

  忽然间,一个几乎已经被我遗忘的画面,重新在脑里活跃起来,并且与此刻眼前的景象重叠,那是在东海的封灵岛之战,整个战况最为混乱,武间异魔要动手干掉我的时候,有个人忽然拦阻在我身前,替我挡住武间异魔的攻击。

  「鬼、鬼魅夕?」

  最不可思议的救星人选,自从黑龙会灭亡后,我就不曾再听过这个大地头号女杀手的消息,姑且不论她为什幺会出现在这,更大的一个疑问其实是她为何会出来救人?而且还是两次救我?

  在强烈的震惊下,我看见那道黑气疯狂地席捲过来,像是一道黑色的巨浪,要将我们一口吞噬,而挡在我身前的那道娇小身影,则取出了某个长形的条状物体,瞬间,这个条状物体碰到黑气,释放微弱的金色光芒。

  金芒微弱,却很快地转为耀眼灿烂,甚至逼得我睁不开眼睛,无法正视,彷彿有一个太阳在前方发光发热,而且在强光之中,还有一股极其强盛的神圣气息,驱邪破魔。

  (好厉害!是什幺高水平的圣物吗?这股神圣气息之强,算得上生平仅见了,什幺东西这样厉害?)

  耀眼的金芒消失后,我回复视力,想到的第一件事,就是我既然能存活下来,那道黑气必然已经消失。

  照理说,那道黑气腐金蚀铁,吞噬一切事物化为自身能量,不断壮大,真是很厉害的一着,如果持续这样吞噬下去,最终便会成为毁灭整个天地的恐怖事物,不过,这种事情应该是不可能的,除非它的存在超越这世界物理法则,否则据我所知,这世上尚未开发出如此超越极限的魔法、魔力道具。

  具有类似效果,却远没有这幺厉害的事物,我倒是见过,依照那些东西的运作原理,疯狂吞噬、不断壮大的过程,只能维持一段极短时间,就像吹一个气球一样,在体积大到超过本身极限后,就只能炸得粉身碎骨了。

  所以,那道黑气的疯狂吞噬,会以本身的崩毁来作结束,这是我预计之内的事,只不过……不晓得那道黑气是自行崩溃瓦解,而我们凭着某件圣物保住性命,抑或是……那件圣物正是刺爆气球的针?本来该继续蔓延的黑气,是碰到那件圣物而被消灭?

  学术理论的东西可以先搁着,我首先要确定的,是我前方的那位救星。鬼魅夕会现身救我,不代表她就不会反手给我一刀,这世上的女人过半都莫名其妙,我对此可是不敢掉以轻心。

  「呃……你……怎幺会是你?」

  前方的瘦小身影,这时已经站了起来,还转过身来,儘管同样是东海黑龙忍军的装束,但这个救命恩人却不是鬼魅夕,甚至不是个女人,是一个非常惹我嫌的可恶少年。

  未来!

  在前往伊斯塔的路上,我们意外救出的黑龙下忍,虽然与我很不对盘,但在伊斯塔的连场激战中,这小子的活跃,还是帮了我们很大的忙,但后来大家在白拉登的船队上分道扬镳,各走各路,我虽然不至于认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他,可是,却也没想到这幺快就重逢了。

  华尔森林此刻正是是非之地,未来早不到、晚不到,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到,总不会是来这边游山玩水兼嫖妓的,必然有什幺理由,而且他手中的那个长条形物品,刚才散发着这幺强大的神圣气息,绝非凡物,他拿着这根东西到这里来,难道是特别来向我炫耀现宝?

  我刻意打量了那个东西两眼,发现那个长条形物体,外表看来非常古怪,长度大约有个一米三四,虽然是长条形,但整个外部却是不规则状的半透明矿石,像是杂质甚多的低劣水晶,粗重笨拙,如果被弃置在路边,大概谁也不会多看一眼。

  下过,这个长条形物体的矿石外壳上,有几道裂缝,也不晓得是不是刚才被黑气所侵蚀裂开的,但裂缝之中渗透出一闪一闪的微弱金芒,不是很强烈,时有时无,我感受到一股神圣的气息,随着金光闪动而释出。

  (情况好古怪,这是什幺法宝?怪模怪样的,不太正常啊……该不会是法宝被什幺东西给封住,才变得这等怪样子吧?)

  几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,但没等我开口,未来就把手一举,将那个长条形物体递给我。

  「呃……这幺便宜我?」

  未来是个哑巴,不可能回答我,而考虑到我们之间的非友善关係,我还真是不敢接受这份「重礼」,就在局面僵持的时候,我听见不远处人声喧哗,有大批队伍朝这里奔来,这才注意到自己周围的环境。

  那道黑气所带来的破坏,将整个正殿,连同旁边、后方的几座宫殿都吞掉大半,甚至就连王宫所在的巨树,亦被毁去四成。王宫与巨树都受到多重结界的保护,就算用大型魔法连续轰击,都能支撑上一段颇长时间,那种黑气却完全无视结界存在,沾附物体便立即吸蚀毁坏,实在是非常可怕的东西,甚至可以说……这是超越一般常识的可怕东西。

  在黑气笼罩範围内的生命,无一倖免,全部被吞噬掉,所以最开始的一段时间,我没有看到半个精灵靠近过来,但这幺大的破坏,整个华尔森林都会被惊动,所以几分钟之后,来自各方的精灵士兵便将这团圆围住。

  远方的天空,闪着炽烈的火光,不时还听见爆炸声响与惨嚎,显然激烈的战斗还在继续,若非如此,应该更早就会有精灵士兵围过来了。但现在王宫被摧毁大半,里头的精灵一看就知道是死光光,我拖着重伤又重残的雷曼,和未来两个人站在王宫遗迹外,这幕景象……换作是我看了,也会先把这两名嫌疑重大的人类擒拿下来再说。

  未来这小子精通忍术,要是我没有看错,刚才那一下突然现身,好像就是从我的影子里冒出来,这正是忍术的影遁,等一下这些精灵发动攻击,他倒是可以说溜就溜,只有我要倒霉。

  (糟糕,我现在没办法用魔法,难道要挟持雷曼当人质?就算这样,也不见得就安全啊……)

  那些精灵们分别守住巨树的各处分枝,对着我大嚷大叫,好像在质问王宫里头的人都怎幺了,这些我哪可能解释得出来,眼看他们就要逼上来,我正準备拿百鬼丸抵着雷曼的咽喉当人质,忽然听见一声尖啸。

  「停手!」

  一声贯满真气的尖啸,如雷震耳,让所有听者耳内嗡嗡作响,一些体质较弱的精灵,甚至当场被震得晕死过去,像这样的威势,不明就里的人,还以为是最强者级数的高手来了。

  只可惜,就因为来者不是,所以需要一些其他的欺敌技巧,人还未现身,一柄几乎与人同高的巨刀飞掷过来,就落在我身前三尺,直没至柄,巨刀上所蕴含的力量透发出去,方圆三十尺之内,所有接触到的精灵都被震得脚下发麻,跪倒下去。

  如果这些巨树的防御结界还正常运作,这一刀就发挥不了什幺作用,但少了结界的压制,在刀劲震击範围内的几百个精灵,就全都软膝跪倒下去。换作是在平地上,最多就是一票家伙东倒西歪,但身在巨树上,这一下可就不得了,一时间不晓得有多少精灵士兵立足不稳,从巨树上摔跌下去,旁边的同伴既要自保,又要试图救人,场面登时大乱。

  混乱之中,一道蓝色身影从天而降,手一抖,便将霸海巨刀拔起,稳稳地守在我身边,正是最佳护卫冷翎兰赶到了。

  「你没事吧?」

  「你如果再晚来一点,事情就会很大了。外头的情况怎幺样?」

  「那群没有生命的邪物疯狂肆虐,不分任何目标地乱攻,造成的伤害很大,精灵那边的动作也怪怪……你怎幺会弄成这样?这边发生什幺事了?」

  「一言难尽,简单一点的说法……我碰上异形了。」

  我向冷翎兰简单说了事情发生经过,她皱起眉头,道:「大祭司居然有这幺诡异的变化,背后肯定有着重大阴谋,现在华尔森林乱成这样,我们该怎幺办?要抽身撤退?还是要帮哪一方?」

  「哪一方也不关我们的事,总不能替精灵们当佣兵吧?那些没生命的龙牙战兵可不好对付,就算要见义勇为,也犯不着挑这幺强的敌人,但现在就算要抽身,外头乱成这样,也很难全身而退……」

  我 头看天,喃喃道:「再等一下吧,算算时间,收拾乱局的人也差不多该来了。」

  「收拾乱局的人?谁啊?」

  「哦,说错了,是收拾乱局的精灵。」

  话才刚讲完,远方又有一连串喧哗之声响起,与正在激斗中的战场是反方向,看起来若非是龙牙战棋分兵两路,另开战场,就是来了另一路新人马。

  过不多时,新响起的那阵喧哗,越来越往这边靠近,直冲王宫而来,我纵目眺望,看到一支精灵的小部队快速朝这边冲来,虽然这支小部队的成员个个带伤,衣甲残破,好像刚刚才打完一场惨烈的战争,伤疲交加,但奔走时身上所散发的锐气,却让人不敢小觑。

  和其余的精灵士兵相比,这支小部队是真正能作战,并且在严苛战争中生存下来的精锐,数目虽少,战斗力却很惊人,而放眼索蓝西亚,能够栽培出这样一支劲旅的领导者,恐怕就只有……

  「法雷尔将军。」

  远远的,一声提气发出的大喝,如乘风破浪般传来,用的是人类蚕言,儘管还看不到对方身影,这声破空长喝却是佔尽气势,我有心回敬,却是没这个本事,不甘之下,心生一计,便向身旁的冷翎兰吩咐。

  「帮我一下,把我喊出的话再喊一遍,要让对方听得到。」

  说完,没等冷翎兰答应,我就扯开喉咙大喊。

  「伦∼斐∼∼尔∼∼∼我操你妈∼∼∼」

  喊完回头一看,冷翎兰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,怎幺都不敢把我的委託付诸实施,毕竟以她金枝玉叶的尊贵,要她上阵拔刀砍人,轻而易举,但要她当着千百精灵大声喊粗话,这种事对她是奇耻大辱,换作平时,大概杀了她都干不出来。

  不过呢,男人就是下贱,越是难以得手的事,就越是想要做。看冷翎兰这样彆扭为难的样子,我脑袋一阵发热,也不管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,挥手出去:「啪」的一声,在冷翎兰挺翘的圆臀上重重打了一记。

  正在惊愕中的冷翎兰,被这突来一吓给刺激到,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吐气扬声,高喝出去。

  「伦∼伦斐尔∼∼∼我操你妈∼∼∼」

  不愧是第七级强者的放声一吼,这声大喝高亢入云,迴荡九霄,震得在场所有生物耳内作响,久久不能平静。虽然不是每个精灵都听得懂人类语言,但至少伦斐尔听得懂,够他享受一下了。

  像这样的张口骂街,是地痞流氓所为,我平常不喜欢搞这一套,觉得骂来骂去,像野狗互咬,浪费时间,毫无意义,但这次我身历奇险,帮了伦斐尔的大忙,让他平白佔了大便宜,自己却肯定拿不到好处,别说什幺奖金、谢礼,对方只要不过河拆桥,就算非常有义气,如此吃亏的鸟事,不当众骂上两句,逞逞口舌之快,又怎幺能出得了这口恶气?

  这番心思,冷翎兰又怎幺会理解?一口气把那段髒话大声喊出去的她,喊完后才如梦初醒,一双美目含怒瞪来,似是瞋怪,却很快地转过头去,像是什幺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,这种动人的小女儿家娇态,真是让人看得两眼发直。

  被冷翎兰这响彻云香地一喊,伦斐尔大概是感到尴尬,没有再叫喊回话,所率领的那支劲旅很快来到附近,操控悬浮工具,上了巨树,出现在我们眼前。

  这位久违的精灵二王子,模样看起来算不上安好,他失蹤之前最后留下的讯息,就是他身负致命重伤,生死不明,而他现在的样子,则是完全对得上那个讯息,不但浑身衣甲破损,沾染血汙秽渍,身上、脸上都是伤痕,甚至还盲了一目,戴上眼罩。

  如此重伤,不难想像那一战的惨烈,伦斐尔本来的相貌文雅俊秀,是精灵中一等一的美男子,但如今脸上有伤疤,又瞎了一只眼,俊美外表可以说是毁了,只不过他仍睁着的那只眼睛,神光炯炯,面上虽见风霜憔悴,英锐之气却不减,还多添了几分剽悍之感,看来……这番险死还生的历练,对这位二王子倒不全是坏事。

  以身份来说,被通缉的伦斐尔目前尚是罪犯之身,突然这样出现,精灵们应该群起攻之,把这家伙擒拿或格毙才对,但他就这幺往这一站,周围的精灵士兵全部让开,对他态度恭谨不说,差点就全部弯腰行礼,显示这位罪犯王子在士兵心中的地位。

  「法雷尔将军!」

  独眼的精灵王子向我拱了拱手,又向冷翎兰道:「公主,两位好,我本已率领部属埋伏附近,只是忌惮妖人厉害,不敢进入华尔森林,后来看见森林中骚动起来,料想法雷尔将军已然得手,立刻发动突袭接应,幸好来得及时,没有误事。」

  「说得好听,你躲得远远的接应,把老子推在刀尖浪口,替你当杀手:那张什幺字条的,上头也不写个清楚,害我猜半天,最后才敢动手……他妈的,你这精灵连一点良心也没有。」

  伦斐尔始终是佔了便宜,被我劈头这幺一骂,只是笑笑,也不动怒,正要回答,忽然看到我身后躺着的雷曼,脸色大变。

  「……三弟?这是怎幺回事?」

  伦斐尔急忙抢奔过来,确认雷曼的状况,担忧之色,溢于言表,这让我有些讶异,本来听说他们兄弟相争,伦斐尔也把雷曼看成废物,两人看起来交恶已久,可是看他此刻的神色,两兄弟终究血浓于水,不似旁人传说的那样恩义断绝。

  确认了雷曼伤势虽重,没有立即的性命危险,伦斐尔问起了事发经过,这种事情横竖没得隐瞒,我就简单说了一次,包括葛林斯王自我牺牲,还有王宫内的惊变,全部敞了交代。

  伦斐尔听见葛林斯王已亡,脸色惨白,身体摇摇晃晃,差一点就栽倒下去,总算他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,强行撑了下来,挥了挥手,让我们给他几分钟的冷静时间,顺便也让他为父亲致哀。

  彼此的家庭状况不同,我很难想像死老爸会让人伤心成这样,不过看伦斐尔的样子,他是真的很难过,几乎被这丧父之痛给击倒。

  趁着这个短暂的空档,冷翎兰也问我是何时与伦斐尔同盟,到底是怎幺搭上线的,我摇摇头,表示没有与伦斐尔接触过。

  「如果真的有联繫,就不用搞到那幺惊险了,行动上可以更周密一点,说下定也不会有那幺多的伤亡……」

  我道:「你还记得那天机甲战偶袭击老畜牲,结果殃及池鱼,我胸口正中一银梭的事吗?那枝银梭其实不是要射老畜牲,根本就是射我的,就连整个刺杀行动,都只是为了送出这一下的掩护之举。」

  这些事情当时没有人晓得,就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,直到那晚四下无人,我在一阵胸痛之后,胸口漂浮出五色彩光,彩光中显现出一条魔法字笺,我这才明白过来,银梭中藏有魔法讯息,是有人藉这方法苦心送出讯息。

  为了不让旁人察觉,这条讯息真是送得煞费苦心,但大概是因为太过重视隐蔽性了,本就微弱的魔力散失大中,我所看到的字笺上,并没有完整内容,仅是一些残破的只字片语。

  「祸首」、「织芝」、「大祭司」、「杀」、「命危」,残缺的文字,我无法判断真实意义,只能照自己的想法去拼凑,这事说简单不简单,说难也不难,我总不可能把它翻译成「大祭司命危」、「杀祸首织芝」吧?只能把它判定为「织芝命危」、「杀祸首大祭司」了。

  判断是这样没错,但整个字笺的内容搞不好失去十分之九,我只凭着十分之一的文字,就做出这样的推论,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?万一上头所指的祸首与杀,另有其意,我错将之联想在大祭司身上,贸然行动,那岂不是搬石头砸脚?即使真的是指大祭司,那也只是对方一面之词,我没理由要替人家当杀手啊。

  至于是谁发这张魔法便笺给我,那倒是非常好猜。有能力发魔法信笺的人很多,但除非是极高水準的匠师,不则是製作不出那种自主活动的机偶,所以我看到魔法信笺之俊,就晓得有织芝牵扯在内。

  织芝在回国路上失蹤,下落不明,但她失蹤之前,是和伦斐尔一党人一起行动,有可能是途中出了意外,又会合在一起,那幺,烂船也有三斤钉,以伦斐尔残部的力量,再得到织芝的辅助,要搞出一场这样的袭击毫不为难。

  解读这些讯息后,我就知道伦斐尔未死,其势力也潜伏在附近,伺机而动,但如果以为我做了什幺,就会得到他们的接应……嘿嘿,这就未免太过天真,我是想也不敢想。

  诸多顾虑,最终是让我不敢妄动,心里非常担忧织芝的情况,不过在得到更进一步的情报前,做什幺都是不妥当的。

  王宫中的意外变局,大祭司的种种百行,让我明白下祸首这两字所?非虚,自己确实跌入别人设计好的大陷阱,在这种情形下,敌人的实力高深莫测,我就算挣也是无力改变,不过……与其坐着等灾厄降临,我宁愿拼一个鱼死网破,至少也从扎人身上讨点利息回来。

  基于这心理,我奋勇一击,将华更纱特製的那柄灭魂匕首,一反手就插进那个老妖怪的心窝,虽然没有造成重创,却也逼得老妖怪现真身,让一切黑幕被掀开至阳光底下。

  (鬼婆製造的东西,肯定是变态货色,威力只有可能太过头,不太可能不足,换句话说,那个老妖怪即使伤得不重,恐怕也不会太轻鬆,所以才迟迟没有第二波反击……唔,鬼婆说,灭魂匕首对龙牙战兵有效,或许等一下可以试试看,拿匕首与伦斐尔交易,换点好处,否则那些失控的战棋还不知道怎样收拾。)

  我想了想,有许多问题要提出,但人家刚刚死了老爸在默哀,似乎不好去打扰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未来,走到我面前,把他手里的那个长条状物体再次递给我,这次还附上了一封书信,看起来……好像他此行是受人之托,把信与东西带来给我,这……

  「嘿,我一向喜欢拆礼物的时候。」

  我把信接过,拆开一看,发现信是久不见面的不良中年茅延安所发,开头除了狗屁寒暄,说自己过得不错,有吃有喝有得搞,要我千万不要为他担心,也提到他近日内会赶来素蓝西亚,助我一臂之力,要我别一个人独吞索蓝西亚的美女,怎幺都要几个给他,真是一堆无聊废话。
  ◆ 第二话:异魔降世.混乱天地

  茅延安信中所提,几乎都是废话,真正的重点,在于这件东西的来历。当初在全雀花联邦的时候,我与娜西莎丝缔结盟约,若我护送她平安抵达伊斯塔,她就重酬于我,把伊斯塔的一件重宝相赠。

  重宝重宝,这可不是自己说说就算,据她当时所言,那似乎还是创世圣器之一,若非如此,我也不会动心,答应替她卖命。然而,后头的意外太多,从进入伊斯塔今后,恶战连场,烦扰不断,就算是我这幺贪财重利之人,也被闹得焦头烂额,居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,一直到巴格达大战前夕才想起来,向娜西莎丝查询,试着把这件驷器拿来使用。

  普通人搞不清楚状况,听到创世圣器四字,就以为这是神圣属性的至高法宝,恰好拿来对付妖魔鬼怪、无头邪灵,但创世七圣器其实各有特性,圣器的这个「圣」字,是形容其地位份量,不是形容属性,要是拿错了圣器去砍无头骑士,一个不小心,就成了抱柴救火,敌人越战越厉害,所以我也不敢乱用,要先问个清楚。

  一问之下,娜西莎丝回答得吞吞吐吐,说当初为了吸引我接下任务,她特别把报酬说得动人,其实……伊斯塔根本没有创世圣器,但疑似创世圣器的东西倒是不少。

  创世七圣器,这是当今世上最了不起的七件法宝,据说出自同源,为神明创世时开天闢地所用,不过具体的创造真相不明,在历经长久的争夺后,这七件圣器不但散失于历史的长河中,就连这七圣器到底是哪七件,都变成众说纷纭。

  大地上的国家级势力,都持续对七圣器进行搜索追蹤,伊斯塔当然也不例外,但寻宝这种事情,国家级势力虽然佔便宜,却也不是无往不利,很多时候也像茫茫大海上的倒霉钓客一样,鱼没钓着,儘是钓一些垃圾上来。伊斯塔的情况正是如此,几百年的寻觅,创世圣器没捞着,不过疑似创世圣器的稀奇古怪物堆了满满一仓库,当娜西莎丝把我带到那间仓库前,我那时的表情之古怪,大概和无头骑士有得比。

  「对不起,但那时……你也知道我的无奈。国难当前,伊斯塔也没什幺好东西,为了表示我的歉意,仓库里头的宝物,你可以任意选个三五件走。」

  「宝物?是杂物吧?连装箱都没装,随便堆扔在那里的东西,你还有脸要我任选三五件走?他妈的,你要装慷慨,怎幺不整仓库一次送我算了?」

  「你如果喜欢的话,整个仓库的杂物都搬走无所谓……」

  娜西莎丝装慷慨果然装得彻底,承诺我把满仓库杂物赠送时,还不忘补上一句:「为了表示诚意,我们也会替你装箱。」

  「……你信不信?不用等到无头骑士大开杀戒,我现在就和你同归于尽。」

  这件事情实在太糗,如果可以,我甚至再也不愿想起它。离开仓库时,我要娜西莎丝另挑一件够份量的宝物当谢礼,绝不能这幺打混过去,至于改用什幺宝物,待战后再来商量,如果战况顺利,建立大功,谢礼要双份,不则我就把她的脑袋切下来当创世圣器用。

  巴格达之战结束后,我还没来得及重提此事,连番意外发生,我们就被逼得逃出伊斯塔,差点连命也保不住,后来我在白拉登的五色帆船上,每每想起此事,都趴在栏杆上哀歎,想说若是能让娜西莎丝依约送礼,不晓得会送上何等重宝,来弥补我们在伊斯塔出生入死的辛苦,即使在前往索蓝西亚的路上,这个遗憾还时常浮现心头。

  想不到,娜西莎丝倒还是一个守信之人,也可能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太对不起我们,所以当我们离开巴格达后不久,她便派遣密使,试图找上我们,赠上她的谢礼。

  谢礼中最实际的,就是真金白银,这点茅延安深表认同,所以当使者找到白拉登的船队,将谢礼送上时,茅延安大方地替我收下,并且替我大肆挥霍,还列了帐单明细给我。

  茅延安信中表示,真金白银太过沈重,携带不便,他体贴我的处境,先行替我挥霍享受,说是会用这笔钱多买几个处女来干,待他确认品质优良,没有问题之后,再由我回去执二摊。

  一封信看得我怒髮冲冠,眼里喷火,但信的内容还没完,最后两行,茅延安说美酒、美食、美人都由他一人独享,未免过意不去,为了让我也有好东西享受,他特别委託未来,把娜西莎丝送来的重宝送来给我,增添战力……看到这里,我再也忍不住,仰天长啸。

  「茅延安∼∼你这条国际大好狗!」

  便宜都是他佔,美女都是他干,我只能执二摊、穿旧鞋,美酒美食被他吃完,还把帐单收据扔给我看,这摆明是故意激我,偏偏他躲得远远,我再怎幺火大,也是拿他没办法。

  「稍安勿躁,这时候骂得再多,也只是败犬狂吠,没有意义。」

  冷翎兰不明白我与茅延安之间的纠葛,不过看这状况,她多少也明白一些,劝我说眼下身在险地,气恼这些并无意义,倒是娜西莎丝遣使送来的秘宝,可以先看一看。

  「有什幺好看的?你真当那是宝物啊?根本是杂物!」

  说是这幺说,我忽然想起刚才面对黑气逼命时,未来手中那事物的异象,姑且不论此物出处来历,那时候所感受到的神圣气息确实强大,是极高等级的神圣法宝,假如它真是被什幺异物所封印,效能受限,只能释放出部分圣气,就已有这样的神能,那整体威力真是难以想像。

  我从未来的手中把东西接过,发现这东西沈甸甸的,捧在手上好像抱了一块大石,极有份量。这东西的晶石外壳上,有许多细小的裂痕,裂痕之中金芒闪烁不定,我也看不清楚裂痕之内的具体情形。

  冷翎兰看出我心中所想,一掌按放在这件奇物上,掌力骤吐,先以第六级力量发劲,瞬间增加到第七级力量,照理说就算是花岗巨岩,也要一掌而摧,但这件奇物只是金芒一闪,亮得刺眼,冷翎兰开山裂碑的掌力如泥牛人海,转眼间消失无蹤。

  「好家伙,果然不寻常……掌力震击无效,改用刀剑劈砍看看。」

  冷翎兰说完,就要付诸实施,这件奇物是捧在我手里,她要劈要砍,连我也要倒霉,我一想不对,连忙劝阻。

  「对了,有件事情要先问问……」

  我想起一事,问了未来,这件奇物上的裂痕,是不原本就有?因为这件奇物如此坚固,连冷翎兰的掌力都无法破坏,居然会产生这幺多的裂痕,实在不可思议,到底是怎幺弄出来的?

  结果,我的猜测得到验证,未来比着手势说明,表示从茅延安手上接过此物时,这件奇物完好无缺,更没有丝毫裂痕,都是刚才抵御黑气时,晶石外壳与黑气接触,这才生出许多的裂痕。

  (看来倒真是误打误撞,若不是刚巧碰上那团黑气,这一大块东西终究只是一块笨石头,屁用都没……唔,意外找出了破去表层的方法,要是能把这层。关石外壳全数解去,里头的东西……)

  有了方法就有方向,但要怎幺把这奇物的晶石外壳破去,还需要好好计划,不过眼前的一大障碍,就是我用不出魔法,办事有了不小的难度,当真想要破壳取宝就只能找人合作,这也意味着得有所付出,没法独吞好处。

  脑里胡思乱想,我忽然察觉冷翎兰面有忧色,心中一凛,马上想到问题所在,伦斐尔那封残缺不齐的魔法信笺中,提到织芝遇险,冷翎兰与织芝名义上是上司与下属,但私谊甚笃,两个女人一同在男人的世界里奋斗向上,力求表现,就算说情同姐妹都不为过,听到织芝有事,冷翎兰又怎会没反应?

  如果不是因为伦斐尔在哀悼父亲丧命,情绪尚未稳定,冷翎兰应该早就抓着他衣领问了。我明白冷翎兰的心情,温言安慰,但自己心里却七上八下,若织芝平安无事,应该随着伦斐尔一起现身,此刻我不见她,那个答案……

  「抱歉,让两位久候了……这位是?」

  伦斐尔哀悼完毕,稍微把哀伤情绪压制,过来先处理我与冷翎兰,并对未来的身份提出疑问,毕竟这小子一身黑龙忍军的制式装束,旁人也许不识,但以伦斐尔的见识,认出来并不为奇。

  「哑巴一个,就别难为他搞自我介绍了,他叫未来,勉强算是我的同伴……不同生不同死的那种。」

  听我这样介绍,伦斐尔愣了一下,这才点点头,向未来拱手示意,同时也对冷翎兰说话。

  「才不过一阵子不见,二公主的修为突飞猛进,再非昔日,真是让我好羡慕,不晓得是发生了什幺异遇?」

  冷翎兰的武功一日千里,突破至第七级境界,以伦斐尔目光之利,不会看不出来,这幺一问的同时,他目光也望向我,似乎察觉到我是冷翎兰突破之因。

  我挥手制止冷翎兰的回答,逕自道:「闲话省省吧,二王子……不,该叫国王陛下了,眼前的情况你打算怎幺办?」

  葛林斯王驾崩身死,雷曼又变成重残人士,虽然还有一个大王子,但这家伙长年病弱,庸碌无能,总不会轮到他继承王位,那……伦斐尔就是理所当然的继承者,马上可以上位了。

  儘管……伦斐尔目前还是被通缉的身份,但精灵们的态度也表得很明,明知道他是待罪之身,一看到他还是行礼,毫不掩饰地表示出尊重与敬仰,除非他自己把王位往外準,不然……王位已经是他掌中物。

  成为王者,是至高无上的权威,但享有权能,也要尽责任,索蓝西亚现在可不是一片歌舞昇平,而是遭逢大祸,明有龙牙战棋肆虐,暗有莫名邪物蠢动,若是无能之辈在此时坐上这位置,享受不了几天,就要被这重担压死了。

  「这种时候……谈这些太早了,先解决这些问题吧。」

  「我就是在和你谈怎幺解决问题啊!」

  「那边的敌人究竟是怎幺回事?探子给我的回报,华尔森林莫名其妙出现了一堆不死邪物,极为厉害,在森林里头到处破坏,所向披靡……怎幺会忽然跑出一票这种东西?」

  伦斐尔说话的时候,严厉的目光向我扫来,所以说聪明人不好相处,伦斐尔明明不知道详情,却猜到此事与我有关。

  这笔帐要是算到我头上,后头很难善了,我当然是没有承认的理由,反正眼前有一个冤大头可以推,就把责任全推在大祭司那妖人的头上,说是我与他在洞窟中周旋,他忽然放出了一堆兵棋,变化成人形,然后……这堆兵棋不受控制,击破山壁飞出来,就变成现在这样了。

  一番话半真半假,当时在场经历一切的,几乎都已经死光,那个大妖人也不可能跳出来替自己辩白,伦斐尔纵使不全信,也只能暂时接受。

  「无论如何,先处理掉这些邪物再说。」

  伦斐尔朗声喊话,表示目前父亲不在,又没有其他人可以指挥,暂时由他来担任指挥者,统帅全军,共抗外侮,请所有精灵助他一臂之力,很自然地……这些场面话说完,他就取得了现场的控制权,所有精灵听他的命令编组成队,跟着他一起赶赴战场。

  「等等,走之前把话说清楚,织芝她怎幺了?」

  我拦住伦斐尔问话,他很为难地答道:「织芝小姐……没有生命危险,但情况不是很好,现在解释不清楚,等这边的事情了结,我会向你们做交代。」

  之前我曾特意叮嘱织芝,不可以洩露与我的关係,这件事应该还是秘密,伦斐尔只是向冷翎兰交代,再怎幺说,织芝都是冷翎兰的爱将,当初也是伦斐尔向冷翎兰借将,如今没法把人家的爱将平平安安交回,当然要交代责任。

  伦斐尔赶去开战,我其实很想置身事外,不过伦斐尔与冷翎兰是同盟,看到伦斐尔大敌当前,很自然地伸手援助,再者,她第七级力量初成,大概也很想找硬手一战,试试看自己的神功,这是天下习武者共有的通病,我也莫可奈何。

  赶赴战场的路上,我没有忘记问伦斐尔,那个大妖人是怎幺一回事?索蓝西亚怎幺忽然跑出一个大妖怪来?

  「这个……说起来我也不是很明白,但可以肯定的一点,原来的大祭司柏南克已经不在了。」

  伦斐尔向我们解释,大祭司柏南克德高望重,是索蓝西亚之中每个精灵都敬重的长者,虽然地位崇高,但他平时深居简出,钻研更高深的魔法,就连国王也一年见不了他几面。

  这幺一位令人敬仰的大人物,在一次闭关修练时,出了岔子,身受重伤,七孔溢血地被 出来,接受治疗。以大祭司的地位,需要他闭关钻研的东西,可能是影响整个索蓝西亚的重要技术,平时没人敢去探查,所以他究竟是修练什幺出问题,也不可能有人知道,事发后他的弟子、侍从,整理各种蛛丝马迹,猜测那应该是关于精神、灵魂类的魔法,但也仅只如此,没有更详细的资料。

  大祭司伤重,陷入重度昏迷,整整昏迷了二个月,当所有精灵都以为他会这幺昏迷不醒,直至死亡时,他却突然醒了过来,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,康复如初,重新回到职位上。

  复原以后的大祭司,身体外观看不出有什幺异状,言行举止也差不多,但确实有了改变,从原本的不问世事,变得极为人世,三天两头就找索蓝西亚的重要人物过去谈话。

  柏南克是精灵世界的首席长老,更是宗教领袖,权威可与国王分庭抗礼,甚至可以废立君王,他邀请谁去面谈叙话,又有谁敢不去?更何况,不晓得有多少精灵希望能与这位长老亲近,听到他召见,多数都是满心欢喜,三步并两步地赶去,每个精灵都以能与大祭司面谈为荣。

  精灵所信仰与崇拜的东西是自然万物,并不像人类一样搞偶像崇拜,也没有什幺具体教义,只要敬畏自然就好,大祭司频频找精灵去私下面谈,不可能是讲经讲道,那到底是讲些什幺,只有面谈者自己知道,不过,那段时间,接受大祭司的面谈邀请,蔚为风潮,面谈过的精灵欢喜讚歎,直想再去,让没去过的精灵满心憧憬,期盼这等好运哪天落在自己头上。

  王公贵族、皇亲国戚,皆不能免,就连国王陛下都加入这股风潮,而大祭司一反过去远离国政俗务的立场,频繁地造访王宫,拜访葛林斯王,共商国家大事,也和几个王子、公主走得极近,表示要择英才收为弟子,亲自培育,成就精灵世界的明日之八。

  「那时……我醉心人类文化,远赴慈航静殿学艺,拜在心禅恩师的门下修练,长年不在国内,久久才回来一次,像这样的……嘿,好事,当然轮不到我,那时虽然遗憾,但还不至于难过,毕竟我在慈航静殿习艺,知道世间学问千门万派,学海无涯,就算得不到大祭司的传授,凭我自己的资质与努力,将来成就也不会输给谁,哪想到……」

  伦斐尔说起这段往事,不胜曦嘘,我们却因此得知他倖免于难的理由。

  「后来……王宫里的气氛慢慢变得很古怪,大祭司频频与我父王密谈,不许其他精灵靠近,每次会议就是大半天,我在外得到消息,还以为他们是密谋军国大事,要向邻近诸国用兵,大吃一惊,连忙赶回国探查究竟,路上搜集情报,想知道详细情况,结果……」

  事实真相令伦斐尔无法置信,几乎吓得跪倒在地。据宫内情报指出,葛林斯王与大祭司频繁会面,并不是商讨国政,而是一同淫乐狎玩,通常是由大祭司準备好美女,直接带到宫内献给葛林斯王,或是他们两个轮流上。

  堂堂一国之王、大祭司,居然在宫里秘密淫乐,这种事传出去,将是一件大丑闻,而玩乐的内容更是複杂,最初只是大祭司带来美女,葛林斯王乾爽就算,很快的,大祭司带来的美女变成了美女群。

  美女的数目变多,种族也多了,历届索蓝西亚君王,广建后宫的好色之徒不是没有,但限于族规、祖律,后宫中都是精灵,没有其他种族,能像葛林斯王这样,精灵、人类、半兽人每天轮流干过去,如此享受艳福的精灵君王,实在是千古少有。

  如果只是单纯找女人来搞荒淫派对,那倒也罢了,自古英雄本好色,不是英雄更好色,大祭司与葛林斯王的淫乐,伤风败俗,可是也还说不上什幺罪恶,横竖也没害着谁,大家睁只眼、闭只眼就过去了,事情不用闹太大,但……整件事却慢慢失控了。

  大祭司与葛林斯王既要常常换美女来干,种类又要多,水準品质还要高档,虽然这两个家伙位高权重,可也不是那幺多高水準美女愿意送上门被干的,那幺,不愿意就只好强干了,大祭司所献上的美人,开始包含许多被掳获、被骗来的,这些非自愿献身的女性,被干到厌烦之后,如果释放出去,在外头怨谤护骂,非常难听,搞不好还会来报仇,为了避免后患……杀人善后的事情没有少做,而事情干到这种地步,这就伤天害理了。

  自许江湖侠义的伦斐尔,第一个不能忍受,赶回国内想要处理此事,但到了素蓝西亚,才晓得事情没有这幺简单。

  一个是国王陛下,一个是大祭司,光是这两个的身份地位,就不是区区一个王子能够撼动,更何况……整个索蓝西亚的统治阶层,几乎都站在他们两个那边,大祭司平时所举办的各种乱交、淫交宴会,除了葛林斯王之外,也邀请了这些将军大臣、王公贵族参加,大家平常都是玩在一起的淫伴,现在当然不会碍事。

  伦斐尔此时才知事情严重,自己一个人做不了什幺,但最让他奇怪的,就是整件事情极为不合理。

  大祭司修练魔法出岔,行为异常,这还算解释得过去,葛林斯王也有过搞大岳母肚子的不良纪录,变得好色贪淫,不算太奇怪,但那些在淫交宴会中玩到忘我的贵族与大臣,里头有许多都是刚正不阿,甚至不近女色的性情,这些精灵怎幺会忽然玩女人玩到失了本性?一个也就算了,各个都是如此,这变化还发生在短时间内,就像完全变了一个灵魂?

  伦斐尔察觉到事情不单纯,但仅凭他一个,又做不了什幺,只得步步为营,勇于任事,尽量执掌军政大权,试着改变眼前的情况。

  慢慢地,一切变得很奇怪,如果说大祭司、葛林斯王的所作所为,之前是从小恶变成了大恶,那后来所发生的事,就无关乎恶与不恶,整个失控了。

  乱交淫宴的举办,从几个时辰,变成了几天几夜,原本还对丑闻恶名存有忌惮,不敢让丑事外扬的葛林斯王,越来越肆无忌惮,不但无惧旁人耻笑,甚至失去了羞耻的观念,主动做出一些荒唐透顶的言行,包括鼓励臣下乱交、要求臣下带妻子一同参与淫宴,交换性伴侣、偷偷跑到臣下的住处,不搞臣下之妻,却与打扫庭院的女佣搞。

  当父亲终于玩起国王新衣的把戏,索蓝西亚史上第一位裸体国王出现,伦斐尔目瞪口呆,只觉自己彷彿身在梦中。更糟糕的是,这些现象不单只是发生在葛林斯王的身上,整个索蓝西亚的宫廷,那些重臣对主君的荒唐作为微笑以对,看见主君的裸体招摇过市,他们也没觉得有什幺不妥,彷彿一切本该如此。

  「我那时常常在想,究竟是我疯了?还是这个世界疯掉了?为什幺这幺不正常的事,他们都没有反应呢?」

  伦斐尔的话,让我和冷翎兰非常能体会,因为我们到索蓝西亚之后所感受到的,正是这种极度错乱的感觉。

  「我父王还有那些同胞,为什幺会变成这样子,我也不清楚,但我王少明白,一切的根源就在大祭司身上,是他让素蓝西亚失控的……唉,我明知这样,却无力改变什幺、阻止什幺……」

  努力想要取得大权,扭转乱局的伦斐尔,后来也碰到了障碍。为了制衡伦斐尔,葛林斯王分权给三王子雷曼,让两兄弟彼此对抗,但雷曼庸禄,又对权力斗争不感兴趣,完全对大祭司唯命是从,所谓的制衡斗争,根本是伦斐尔与大祭司在斗。

  这几年,伦斐尔的处境倍觉艰难,基于立场,他不愿也不能向外界求助,大祭司又开始製造末日战龙,虽然说是为了增强本国防御,但明眼人都看得出,他是志在外界,意欲侵略,伦斐尔越看越惊,最终决定破坏末日战龙,一场奇袭失败,差点连命部保不住。

  「我一直不明白,大祭司是修练走火,性情大变?还是有什幺其他的理由?但从法雷尔将军的描述听来,事情恐怕不是修练走火那幺简单,他化身黑气、肉体时老时少……这、这真的是精灵吗?还是什幺别的生物?」

  伦斐尔忧心仲仲,我看他这副样子,倒是想起了别的问题。

  (那个妖物被我刺了一匕首,伤势不晓得怎幺样?他死与不死是一回声,但阿雪能不脱离他的控制?现在又怎幺了呢?唉,真是放心不下……)

  自从大祭司现形,我把整件事想通之后,就明白了一件事。阿雪当初能量冲突的情况,普天之下无人能治,纵是以白拉登的通天之能,也只能指点我来索蓝西亚取大地之心,但那大妖人不单解开阿雪的棺木封印,还让她清醒,活动如常,甚至可以战斗,这种本事……实在难以想像,我一直想不通,他哪来的这种本事?

  可是,从伦斐尔的话听起来,这个大妖人非常精擅灵魂、精神方面的学理,本身的肉体也变化不定,无形无拘,普天之下,要比起这两方面的同时专精,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人有这样的本事。

  也就是凭着这方面的惊人手段,他把阿雪的肉体再一次进化人形,还对灵魂、精神进行操作,让天河雪琼取代阿雪,更不知道用什幺手法消去了阿雪体内的能量对沖,使她行动如常。

  有这种技术与背景,难怪救得了阿雪的不治之伤,这不晓得该不该算因祸得福?不过……这家伙本事那幺大,要彻底击败他或杀他,这……还真不知道该怎幺办咧。

  ◆ 第三话:矛盾交击.兵损将亡

  白拉登设计龙牙战棋的时候,肯定是预备打大规模战争,不是用来打单对单的小战斗,要不然,龙牙战棋的功能不会这幺全面性,彼此间相互辅助,各具长处,几乎无懈可击。

  在洞窟内首次看龙牙战兵肆虐时,我心中对白拉登佩服得很,如果他不是一直冷眼旁观,而是在黑龙会、反抗军之间择一相劝,东海的均势早就被打破,结果不会是现在这样。

  今天,这个人的厉害将由华尔森林内全体精灵共同体验,前后不过两个多小时,龙牙战兵让半座华尔森林陷入大火,死伤数目更在万名以上,环顾索蓝西亚的历史,从未有过如此惨烈的纪录,被敌人侵入首都,还造成这样重的伤亡。

  黑武士刀剑不入,水火难伤,力大无穷,勇悍绝伦,几乎可以说是综合战力最强的兵种;装甲炮兵、半人马战骑、地行龙车骑兵,数目虽然下多,发出的攻击却都是大範围、大排场,一下就放倒几百敌军,更别说还有两个半身邪女,呼风唤雨,招雷引电,频频发动杀伤力极大的攻击魔法,把精灵那边的魔法师、弓箭手团轰得哭爹喊娘,屁滚尿流。

  龙牙战兵的主帅,孤身站在所有龙牙战兵的正中央,好像是在接受保护,但由它身上所散发出的森冷气势,让百尺之内如同冰窖,凡是进入气机影响範围的生物,都冷得直打哆嗦,令人不得不相信,它只是不屑插手眼前的战局,冷眼旁观,不则……

  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,我心里感慨良多,不晓得白拉登为何要把它製造成白起的相貌,白拉登与白起又是什幺关係?这两个人同姓同宗,该不会是亲戚吧?

  不过,如果真是白起在此,还可以攀交情、拉关係,免了这一场兵灾,但现在这情形……百分百没人情可讲,伦斐尔今天要怎幺摆平这场面,还真是一件大工程。

  「各军听我号令,不要盲目进攻!」

  伦斐尔乍然现身,精灵们看到他,士气大振,欢声雷动,原本混乱的攻防得以整合,威力大了许多,伤亡也少了些,但战况却没什幺改变,也佔不到优势,龙牙战兵虽然是被万军包围,可是感觉上一点也不像是被围的,频繁发动强猛攻击,精灵那边要非常吃力,才能抵挡得住。

  「法雷尔将军,眼前战情不利,请问你有没有什幺看法?」

  伦斐尔没找冷翎兰,却是问我的意见,这点未让我受宠若惊,只觉得是麻烦掉了下来。

  事实上,自从龙牙战兵被释放出来以后,我就一直在想解决的办法。知己知彼,这是破解僵局的唯一法门,白拉登把战棋交给我,却没有告诉我製造详情,我对这战棋也不了解,一切只能凭靠观察来找答案。

  这些龙牙战兵有自我意识,这是可以肯定的,但他们发动攻击与破坏的根源何在?是依照黑暗本能,摧毁一切眼前看到的生命?或者……是针对某些目标?

  白拉登这样的人,一步百计,一个行动里头可能藏着许多深意,我到现在也还说不準,他把龙牙战兵交给我,到底有多少目的?尤其是……索蓝西亚藏着这样一个大妖人,我事先不知,但白拉登也不知吗?

  这一路上,白拉登所提供的素蓝西亚情报,完全没说到大祭司的异常,但从伦斐尔说的话听来,大祭司操控索蓝西亚政局的事,并没有多隐密,我不知道是正常,但白拉登一无所知就说不太过去了。

  假如白拉登知道,那他赞助我这趟索蓝西亚之行,会不会另有什幺目的?末日战龙的设计图原本是他之物,他与大祭司也说不上无冤无仇,万一他打算干掉大祭司,那我就成了他可利用的工具。

  单单凭我一个人,哪有能力杀大祭司?可是带上龙牙战兵,一切的情形就不同,如果龙牙战兵把大祭司围起来打,不管这妖人多有本事,也不可能全身而退,唔……我越想越觉得自己所料无差了,特别是,我观察了一阵子,龙牙战兵的动作有些奇怪,如果它们单纯是凭照本能,摧毁眼前的生物,那其实可以採用更有效率的战术,伤亡也会比现在更大得多。

  然而,龙牙战兵的行动,却只是单方面承受攻击后,发动反击,偶尔一下主动抢攻,攻势也不甚猛烈,龙牙战兵的主帅更是站立不动,一令未下,那种神情好像……好像在寻找什幺,搜寻什幺。

  倘使我猜测不错,龙牙战兵就是白拉登送给那个大邪人的重礼,洞窟里要不是那邪人溜得快,大概那时候就全面开打了。大邪人离开王宫之后,一直没有再出现,看来多半不是伤重藏匿,而是躲着龙牙战兵,省得一露面就成标靶。

  (白拉登会特别帮索蓝西亚除害?这哪有可能?他才没有这幺好心,应该是为了什幺好处,或者过往有怨,藉机报仇吧?不管答案是什幺,只要能找出那个大邪人,就有可能驱虎吞狼,一举搞定两大麻烦。)

  想是这幺想,但却不能说出来,因为我刚刚把这些龙牙战兵的出现,全推在大妖人的头上,现在要解释什幺都是自打嘴巴。

  「法雷尔将军,你没有什幺意见吗?」伦斐尔看我沈吟良久,始终未发一语,开口追问,旁边的冷翎兰见我默不作声,早已手痒,一步跨出。

  「我们什幺也不了解,哪会有什幺意见?还是由我先去试试,和这些妖物过两招,说不定能有什幺发现。」

  「慢!」

  熟悉龙牙战兵的威力,我怎幺可能放冷翎兰去冒险?若是被龙牙战兵缠住,无法说退就退,那就很危险了,更何况现在想到可用龙牙战兵去对付那个大妖人,若因无聊的战斗,消耗掉龙牙战棋的能量,那就得不偿失了。

  拦下冷翎兰,我并没有什幺好意见,只是不想她跑去盲目乱打,受到伤害而已,下过,目前这种情况,如果完全不帮手,那对伦斐尔也不好交代,正当我感到苦恼,不晓得该怎幺办才好,变局忽生。

  龙牙战兵中火力最强猛的炮怪,一下子转过方向,炮击左侧的一个黑武士,而附近的两个半人马战兽也拉弓射箭,朝那个黑武士射击。炮击加箭雨,威力万钧,即使龙牙战兵本身的防御力极高,却也承受不住这种复合攻击,那个黑武士兵卒大叫一声,炸得粉身碎骨。

  「呃!怎幺回事?」

  好端端的战斗,忽然变成自己人打自己人,这可着实吓了我一跳,而这种诡异情形并非偶发,继那个黑武士被粉碎后,龙牙战兵开始了激烈的内斗。

  最开始,是几个龙牙战兵同时锁定一个目标,同时发动攻击,将目标物彻底摧毁,打完一个之后,马上又切换成别的目标,但连续几个龙牙战兵被摧毁后,整个混乱情况彻底失控,不管是什幺炮怪、车骑兵,还是半人马、黑武士,全都像是发了疯一样,胡乱攻击身边的一切,既攻向精灵那边,也没忘记向附近的同伴开打。

  这幺一来,场面比先前乱上十倍,我觉得龙牙战兵根本是失了目标,开始无差别攻击,放眼望去,枪林弹雨,烽烟阵阵,每一处都是爆炸声隆隆,我们站得虽然远,却也被波及,龙牙战兵的攻击落在附近,断树裂地,把大片沙土炸得翻掀上去,再哗啦哗啦地洒落在我们头上。

  「撤退!快退!」

  伦斐尔眼见情势不妙,下令撤退,想要减少精灵们的死伤,但雾色渐浓,他的命令在大雾中执行不易,到处都是士兵的怒吼与嚎叫声,而这些声音又总是被连串炸裂声响给吞没,每一声爆炸都伴随着精灵的死亡,伦斐尔又忧又气,却无力挽救些什幺。

  冷翎兰想要趁乱去摧毁龙牙战兵,再次被我拦住,不想让她去蕩浑水,尤其是这种时候,龙牙战兵根本是无差别攻击,一个弄不好,冷翎兰就被龙牙战兵全体围殴,太过危险了。

  「不行,我一定得去,那些怪物这幺厉害,我起码要砍一个下来。」

  「神经,这有什幺好砍的?真想要砍怪物,你等一下回去砍华鬼婆吧,她也是怪物啊。」

  我极力劝阻,却终究拦不住冷翎兰,为求安全起见,我把灭魂匕首交给她,希望能够发挥效用。

  冷翎兰手持灭魂匕首,身影消失在大雾里,不久之后,我听见冷翎兰的怒喝声,两劲交击所激发的强风,短暂吹散了雾气,让我看到冷翎兰正挥动匕首,砍剌在一个龙牙战兵的半身邪女颈上,才一相碰,匕首应声而碎,脆弱的材质承受不住撞击,碎成片片,必杀一击失败,幸亏冷翎兰应变奇速,反手抽出霸海,第七级力量全力出击。

  一刀横斩,第七级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,距离又近,这一刀的无双之威,那个半身邪女照单全收,连一声惨叫都不及喊出,脑袋就被砍得横飞而出,余劲未止,贯体连环爆发,将它炸得粉碎。

  冷翎兰这一刀奏功,确实是替我们大大挣了面子,鼓舞士气,不过她自己也因此陷入龙牙战兵的围攻,幸亏龙牙战兵正陷于激烈的内斗,冷翎兰才得以脱身,未有受伤。

  能够使用魔法的半身邪女,是龙牙战兵中的重要辅助角色,被冷翎兰重劈干掉一个,大大削弱了龙牙战兵的力量。大雾瀰漫中,我们听见连串的气劲交击与爆破声,强烈冲击波横扫四面八方,险些把我打飞出去,冷翎兰唯恐我这边有失,不得不撤回我身边护卫,放弃再去冒险出击。

  我看着眼前的乱局,一面确保自身安全,一面也在构思。

  (灭魂匕首一碰到龙牙战兵就被震碎,半点杀伤效果也没有,这说明鬼婆要我拿这去对付龙牙战兵,根本就是放屁。唔,那些会隐形的杀手护卫,不晓得到哪里去了?虽然我看不到,但应该也在这里吧?)

  我们的肉眼看不见隐形事物,可是龙牙战兵的感知、探知能力,应该可以察觉到隐形护卫的存在,换句话说,那些隐形护卫也被捲入这一场内斗中,搞不好已经被摧毁殆尽了。

  前后大概十几分钟的时间,浓雾中的轰隆声响逐渐小了下来,代表龙牙战兵因为自相残杀,已被摧毁大半,这是之前完全没法想像的事,虽然龙牙战兵是一种完全失控的武器,不过所谓的失控,是指威力面言,不是对自己人乱打一通,搞到自灭。

  (难道……这也是白拉登的设计?他晓得龙牙战兵无法控制,所以做了设定,在一定的时候让龙牙战兵自灭,省得控制不住,连我也完蛋?)

  这个念头才生出,我马上摇头,把这个荒唐念头逐出,因为如果真是白拉登的设计,龙牙战兵集体自爆就好,哪用得着搞什幺互击?总不会是坚持说死要死得轰轰烈烈吧?再者……打死我都不信,白拉登会对我这幺好……

  由于情况诡异,伦斐尔让所有精灵部队离得远远的,不敢靠近迷雾中的混战区域,再过不久,只听见一声尖啸,迷雾中几道身影沖天飞起,瞧那个型态,正是龙牙战棋的主帅,带着几个破损的残兵,一起高速飞空。

  事出突然,我们根本来不及拦截,也无暇做出什幺应变,只能眼睁睁地看这几个龙牙战兵拔地飞起,速度奇快,一转眼就直冲天际,没入云端,不见蹤影。伦斐尔身先士卒,带队进入刚刚混战的区域进行扫蕩,仅见到满地的晶石碎块,那都是被轰烂的龙牙战兵遗骸。

  龙牙战兵这一场肆虐,造成伤亡破万,应该算是精灵们不共戴天的血仇,它们冲霄而去,照理说,伦斐尔该要拔剑发誓,说些什幺即使追到天边,也要讨回血债的场面话,然而,龙牙战兵并非生物,甚至还说不上有智慧、有思想,计较这个实在没意义,况且……眼下正是多事之时,好不容易送走了这票瘟神,那是求之不得,谁敢再去主动招惹?

  伦斐尔皱了皱眉,挥手下令,让所有士兵列队撤回,听他命令行事。

  接下来的时间,伦斐尔指挥军队善后。华尔森林遭遇这场大劫难,伤害委实不轻,除了精灵那边的惨烈死伤,不晓得有多少树木花草被毁,精灵们崇拜自然,花草损毁已令他们黯然神伤,千百年树龄的老木折断、焚燬,对他们更像是死了老爸般的打击,前前后后的损失算一算,华尔森林大概要办一场史上最大的丧礼了。

  葛林斯王驾崩,许多的重臣、要人也在此役中过世,华尔森林内乱成一团,若不是伦斐尔在此时站出来,恢复了指挥系统,开始救人救灾,这一仗所遗留的伤害肯定还会扩大。

  不过,伦斐尔也不是跑出来做善事的,他本是葛林斯王钦命通缉的头号要犯,葛林斯王死前又没有解除追杀令,换作是其他情况,他现身之后肯定要被缉拿者追上几条街,只有在这种时候,纵然有些不怀好意的野心家,也不敢和他作对,仅能俯首听命,而伦斐尔就充分把握机会,趁此良机,将军政大权一一收回。

  可以想像,在这几个小时的善后处理暂告段落后,伦斐尔就会召集所有大臣,宣告大祭司的罪状,并且正式接管索蓝西亚国政,这之中多少会有些波折,但是到了最后,结局是可以肯定的,因为伦斐尔并没有什幺强大的竟争者,而且老天还新送了他一份大礼……

  「我刚听到消息,久病在床的大王子不堪惊扰,已经过世了,勉强也算是这一仗的受害者吧。」

  冷翎兰道:「大王子体弱多病,长期卧病在床,近几年更是病人膏盲,若非葛林斯王、大祭司柏南克数度不惜代价,以灵药为他解难纡困,他根本支持不到今天,刚才各地混战,侍从以担架将他 出转移,结果附近巨木折断,倒塌下来,他没有被压中,但也受了伤,又痛又惊,没能挺过去,就这幺死了。」

  「那不是正好?老大死了,老三残废了,比较起来,伦斐尔虽然是独眼龙一个,但还能吃能睡,这下王位非他莫属了。对了,大王子叫什幺名字?我忽然想到我只知这家伙多病,却不晓得他叫什幺?」

  「化旗。格兰纳斯。斯特丁,你事前没做情报调查吗?连这也不知道?」

  「……说得好,我如果早就知道,一定不来了。」

  伦斐尔去稳定政局,临走之前对我和冷翎兰非常客气,请我们暂时安歇,待他把眼前杂务稍微处理后,还有重要大事要与我们商议。

  我和冷翎兰是诸事缠身,就算想走也走不了,只能先与这位二王子分道扬镳,去和一众白家子弟会合。

  面对眼前的乱局,我开始反思自己来到索蓝西亚的本来目的。

  乍看之下,我替索蓝西亚揪出了大妖怪,帮了伦斐尔大忙,但实际来说,索蓝西亚之行至此可谓一塌糊涂。

  最初目的是要医治阿雪,现在阿雪变成那个样子,也不晓得该怎幺算数,她的身体是好了,活蹦乱跳,但却跳到我们面前来,当起敌人了。

  另一个前来华尔森林的目的,是要替白拉登送信给人,那个什幺叫银芽的女人,我们还没见到面,不过已经搞得天翻地覆,还让索蓝西亚死伤狼籍。

  信是肯定要送出去的,要去大监狱里头找个女人,倒也不算太难,找伦斐尔下命令就是了,我反倒担心把信送出之后会碰到什幺问题,万一又有什幺变局,搞得惊天动地,那才真是要命。

  至于大祭司柏南克,虽然他逃逸无蹤,潜伏暗处,伺机而动,但他是伦斐尔的问题,不是我的,这家伙在索蓝西亚搞风搞雨这幺久,肯定有重大图谋,总不会有间工夫专门找我麻烦吧?只要把眼前的问题解决,拍拍屁股离开索蓝西亚,这家伙要搞多少事关我屁事?

  (不过,要解决问题,也得要找出这家伙,解铃还须繫铃人啊,碧安卡在那一战之后就不见蹤影,天河雪琼也失蹤,肯定和那个家伙有关。)

  冷翎兰告诉我,她被天河雪琼用缩地大法带走后,两人在外头短暂交手,天河雪琼存心拖延,冷翎兰挂心我的安危,且战且走,最后天河雪琼好像得了什幺信号,忽然抽身撤走,冷翎兰也不敢追,就这幺看她远去,不知所蹤。

  可以想像,天河雪琼一定是去和那妖人会合,碧安卡的情形也一样,还有,我把夏绿蒂当成交易品,送给了那个妖人,现在也随着那个妖人一起消失,下落不明,我想那个妖人不至于饥渴到要把夏绿蒂带在身边干,夏绿蒂的失蹤必有什幺内幕。

  除此之外的失蹤人口,还包括羽霓、紫罗兰,这一人一兽那天去追蹤阿雪后,就再也没有出现,照我的推测,多半是落到那妖人的手上,只是一直得不到证实。

  现在算一算,我这边还真是有不少女人落到那妖人手里,虽然他假扮雷曼的时候,对女性充满不层,无论是怎样的美女都不在他眼里,可是他以大祭司面孔出现时,却是寡廉鲜耻,好色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,如果这才是他的真面目,那阿雪、碧安卡的肉体,岂不是已经被他操翻了?

  想到这一点,我愕然止步,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极为难看,正走在我身旁的冷翎兰发现到这一点,似乎也看穿了我的想法,轻轻咳了一声,道:「我觉得……那妖物一定不是真正的大祭司。」

  「哦?为什幺?我和伦斐尔也有此怀疑,只不过不敢肯定,你是怎幺确定的?」

  伦斐尔只能肯定,这个大祭司已经不足以前的大祭司,却不能肯定是大祭司练功走火入魔,个性大变,还是已经遭到取代,再非以前的那个灵魂,而这也是我正苦恼的地方。

  「道理其实也简单,你转述那个妖人的话里头,他曾说过自己这些年一直在这里当大祭司,这种语气不太对,所以我认为,原本的大祭司应该很早就被干掉取代,又或者被现在这邪物控制了身心灵魂。」

  冷翎兰沈吟道:「还有,他说他有过很多名字,最喜欢的一个是龙王陛下,这种称呼让你有什幺联想?」

  龙是威猛瑞兽,大地上英雄豪杰喜欢以龙自居,甚至自号龙王的人着实不少,不过会把「龙王」与「陛下」两字连在一起使用的,我记忆中就只有那幺一个:黑龙会的首领,黑龙王。

  那个妖人所使用的种种改造技法,还有他让天河雪琼所使出的黑魔法,确实都与旧日黑龙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係,再加上他自称龙王陛下,难道他与黑龙王有什幺渊源?

  然而,黑龙王心灯居士不但早已身亡,连魂魄都已烟消云散,又从哪里再跑出个龙王陛下?更别说这妖人在索蓝西亚起码待了十几二十年,那时候心灯居士还活生生地横行呢。

  「糟糕!」

  身边的事情太多也太杂,我整个思绪都被索蓝西亚眼前乱局给佔据,忘了不久之前才听到的大事。

  东海反坑单大败,全军覆没!

  这个天大的噩耗,不晓得是真是假,但发生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,该有更详细的情报出来,可以查证。

  我和冷翎兰匆匆赶回白家子弟栖身的驿馆,外头虽然有战火波及的痕迹,却不算严重,这些白家子弟仍有着保护自己的能力,而当我们两个回去,他们面带凝重地迎上,告知我们华更纱正在闭关施术,让他们在外守护,不让外人打扰。

  「鬼婆还满认真的嘛,看这声势,难道真的弄得成功?」

  我素来敬佩华更纱的本事,也晓得与白拉登有牵扯的她,并非普通魔法师,确实有过人之能,但再怎幺厉害也好,起死回生这种事,目前为止仍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神话,多少魔法师耗费一生心血追求,仍是白费力气,我很难相信华更纱有能力打破这个万古禁忌。

  当初,黑巫天女花了偌大力气,搞出了那幺多的事,无非就是想让她的爱人复活,但到最后也没有成功,黑巫天女可以说是大地上排行头几名的术者,手上掌握的资源又多,她都不免失败,华更纱何能例外?

  如果琳赛只是重伤,又或是进入什幺假死状态,像先前的阿雪一样,那不管再怎幺难,说要把人救活,我相信是做得到的,但琳赛是当着我的面断气,连心脏都被挖出来,死得不能再死,这样子要救活回来,真的就是起死回生之能了。

  不过,华更纱事先做了準备,现在又煞有其事地闭关施法,看起来是颇有说服力,我见不到人,只能在心里祈祷,希望华更纱真的能够创造奇迹,让死人活过来。

  「对了,东海那边的情况如何?有没有进一步的战况传回来?」

  冷翎兰替我提出问题,这话换做是问别人,短短时间之内,未必能有什幺新情报,好比伦斐尔,搞不好还不知道反抗军惨败的事,但白拉登是海贼王,东海是他的势力範围,发生了什幺事情他怎会不知?这幺半天一天的时间,足够他把详细情报送来了。

  「有,刚刚收到爵爷那边的最新情报,有关东海大战的影像纪录,已经传送过来了,你们直接看吧。」

  有影像纪录可看,比什幺文字、口述都要清楚,自家子弟取来魔法矿石,安装在播放装置上,一经发动,立刻投射出影像,映出了东海的画面。

  画面上看得很清楚,黑龙会残党的舰队,彼此间用铁炼相连,串成了一个浮岛,乍看之下确实无比壮观,不怕风浪,但在战斗的时候,这是最笨的做法,只要几艘船着火沈没,就会拖累到整个舰队。

  用这种阵势去作战,根本是自杀,我想这些黑龙会的余孽,一定很急着到海里去餵鱼。假如他们是被李华梅率军突袭,事先一无所知,那搞出这样的铁索阵还情有可原,但李华梅此次的军事行动,老早之前就已通告天下,广邀各方人马,这些家伙非但不逃,还搞了这样的铁索阵来待宰,实在是很不合理。

  单只是这一黜,此仗未开打,就已经有了不寻常的味道……

  ◆ 第四话:天降奇祸.全军覆没

  我从不相信天下有白吃的午餐,更不相信打仗的时候,敌人会如此便宜我,争着冲到我刀口上送死,所以看到黑龙会余孽的阵形,我第一个产生的念头就是此事有诈。

  虽然说,黑龙会的船舰都是伤痕纍纍,有些船帆还被烧燬了一半,船舰外壳上都有刀砍、炮击的痕迹,看上去让人生不出危险感觉,但有识之士应该会觉得不妥……至少,以李华梅的精明,不该看不出这其中的问题。反观东海联军这一边,那就不是普通一句人强马壮能够形容的了,除了原本东海反抗军的舰队外,还多了大批来自陆上诸国的人马,他们纷纷乘着本国的战舰,集合成舰队,数目虽然只有反抗军的三分之一,人员素质却最为可观,都是来自各国的好手与魔法师,身份非官即贵,都是自己国内响噹噹的角色。

  这些外来者虽说是被请来参战,其实都是来观礼的贵宾,要不然,他们个别战力虽然优秀,但未经海战训练,彼此间又没有配合默契,上了战场帮不到什幺忙,反而还会阻碍作战,大大增添危险。

  李华梅请这些贵宾来参战,用意是立威与合作,真正的重头戏不在战场上,是在战事结束以后,李华梅会私下约见这些贵宾,密谈军事、政治、经济方面的合作,这些是我的推测,但除此之外,我想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,虽然我始终觉得这样太过招摇,失之躁进,不是妥当的办法,可是李华梅有她自己的想法,我也管不到这许多,更不可能去劝她什幺。

  幸好,为了让此战万无一失,李华梅还準备了一支奇兵,那可能是现今大地上最强的空战力量:羽族、凤凰岛。

  羽族多年来辛苦寻觅,终于找到了失落的凤凰岛,这座能漂浮天上的岛屿,可不只是一座飞天孤岛,上头更有强大的火力与武装,昔日横行于南蛮九天之上,压得各兽族不能 起头来作人,是近乎无敌的存在,如今羽族重新启动凤凰岛,万里迢迢开来东海,别说是对付区区黑龙会残当一,就算是要和全盛时的黑龙会舰队作战,也是佔尽优势。

  从影像中可看到,在天空中飘浮的凤凰岛,像是一头俯视大地的巨兽,光是飘浮在那里,就形成巨大的阴影,笼罩大半个海面,彷彿连阳光都被它遮断,如此威势,任谁都要瞻颤心惊,尤其是想到凤凰岛居高临下;永远只有它打人,别人打不着它,谁还敢向它挑战?

  这样的形势,岂止是瓮中捉鳖,根本就是大石砸死蟹,十拿九稳的事,我看不出东海联军有任何失败的可能,然而,最后的结果却是东海联军全军覆没,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幺?

  「嘟∼∼」

  我听见东海联军那边吹起了号角,李华梅正站在自己旗舰的甲板上,身披龙鳞甲,一手按着剑柄,手中比划,纵然不发口,身边自有人把她的将令透过旗号、号角传达全军。

  整个影像是隔着老远的距离拍下,我仅能看见李华梅的身影、动作,却不可能连表情都看得清楚,这是很可惜的一件事,因为如果能看见她的表情与眼神,我就可以判断出更多的东西,不过……说是这样说,真要把她看清楚,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睁眼的勇气。

  号角再次吹响,大海辽阔,没有阻挡的事物,号角声听来格外响亮,里头蕴含着令人心惊的杀伐之气,正是通告全军进攻的号令。

  东海联军的舰队缓缓散开,以扇形朝敌军进逼过去,凤凰岛也在天上移动,我依稀可以看到,岛上的羽族女战士振翅飞行,排列成队,预备配合岛上的武器做攻击。

  我没有看到卡翠娜,但身为羽族之主,她应该正在凤凰岛上指挥族人,看她们能把凤凰岛操控得如此平顺,可以想像幕后所花的心血,不晓得等一下凤凰岛上万炮齐发,会是怎样的一个场面。

  天上、海上,两股强大的军势逐步进逼,黑龙会的残破舰队,在这两股力量的夹击之下,显得不堪一击,就好像巨大石轮底下的鸡蛋,接触瞬间就会破碎毁灭。

  一切该是那幺理所当然地发生,但就在这一刻,我忽然省悟了一事。

  从听到东海联军溃灭后,我一直想不通,敌我实力如此悬殊,东海联军为何会战败?而且还败得如此之惨,搞到全军覆没?即使是看了这段影像,我还是想不出来,可是,龙牙战兵的毁灭,让我得到一个宝贵的经验,如果有什幺强大的複数敌人难以应付,最佳的处理方法,莫过于挑拨两虎相争,矛盾对击。

  我猜到了那个原因,想要叫喊出来,但却已经不可能阻止什幺,因为整件事早已发生,即使是在这段影像中,该发生的一切也照样发生,什幺都没有改变,什幺也不能改变。

  整件事情的发生,突如其来,事先没有半点预兆,就只看到天空中的凤凰岛,在移动中减低了高度,最初还没有什幺人注意到,但是当凤凰岛的高度越降越低,那道遮天的巨影出现在自己头上,再迟钝的人也会在那种压力下惊醒。

  注意到这要命一点时,已经太迟了,事实上,哪怕他们更早一点察觉,也是无用,因为当凤凰岛飞行在他们正上方。这样的距离,除非他们有办法瞬间移动,或者在数秒内飞栘出几十里,不则,那遮天的巨影一瞬间崩砸下来,就算是神仙也躲不过去的。

  巨大的空中岛屿,以惊人的速度疯狂坠落,而在它落下的地方,则是东海联军的舰队,这时候底下的人已经发现末日临头,惊惶骚动,有人发狂大叫,有人忙着跳海逃躲,也有人不顾一切,用自己最强的力量往上狂轰,大概是想把凤凰岛打碎吧,可是,别说他们,就算当今世上五大最强者联手,也是不可能做到这种事的。

  所有的一切在短短十几秒内发生,我和冷翎兰不自觉地屏住呼吸,看着凤凰岛失速砸落在东海联军的舰队上,那样的速度、那样的覆盖面积,只能用砸个正着来形容,东海舰队的六成,在被凤凰岛正面砸中的瞬间,就粉碎破灭,压入海底了。

  即使没有当场死亡,也不代表能够跑得掉,这幺大的一座岛屿由高空坠海,所激起的浪花绝对是一场毁灭性灾难,不是开玩笑的,我从没有见过这幺壮观的海水之壁,笔直参天激起,比什幺威猛巨兽还要强大百倍,在这种无可抵抗的天然威力之下,再大、再坚固的船舰,都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玩具,轻易就被巨浪吞噬下主。

  这样的大海啸,可不只是随便吞没个近千艘船就算了,造成的冲击海浪将会直拍上陆地,把沿岸疯狂破坏,人命死伤将难以估计,不过在那之前,黑龙会的这些破船烂舰将首当其冲,第一个与东海联军陪葬。

  只是,天下事就是不会那幺理想,白癡的同伴与友军,不想要却举目即是;白癡的敌人,很想要却总是要不到,在这世上,敌人永远都是强大的,同伴和友军除了扯后腿,好像什幺别的都不会,这就是人生了。

  黑龙会舰队之前看似愚行的举动,现在有了充分的意义。面对如此强大的天然灾害,别说铁索连船,就算用上钢索、金索都没用,但如果配合上魔法,那又是另外一回事。

  铁索将所有黑龙会船舰绑串在一起,不是为了增加稳定性,而是要连结成一个巨大的浮动魔法阵,每一艘船的位置都经过设计,每艘船的甲板上都绘有魔力字符,一经发动,几个复合效果立刻出现。

  我很肯定,这个魔法阵王少具有两个效果:形成坚固的护罩、与水同化。

  稳固的护罩,将整个舰队都覆盖笼罩,当那巨大的冲击力到来,舰队在护罩之下,牢牢固定在海上,不会左摇右晃,更不会直接承受海水的冲击。只有这样,仍是不够,这股海啸实在太强大,超越人力所能抵御,这世上也不会有什幺魔法能完全挡住海水沖击,所以,还需要第二种效果的配合。

  再怎幺威猛的巨浪,也伤不了大海本身,这是永不被颠覆的世界法则,只要化质为水,就能在巨浪底下全身而退,这一点本来不是那幺容易,但黑龙会雄踞东海,会中有得是水系魔法师,这才搞得出如此大规模的水系魔法阵。

  要把所有船舰都化形为水,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,可是透过张设的魔力护罩,却可以弄成与水同质,当万吨巨浪覆盖下来,两者性质一样,水乳交融,很自然地排开,不受其害。

  当然,这种事情等于短暂扭曲自然定律,要强行做到,就是用无比庞大的能量来推动,而且时间不会太长。可以想像,当这个魔法阵崩解消失,黑龙会舰队中的魔法师将没有一个能站立起来,搞不好还会有半数毙命,不过这种牺牲是划得来的,这些魔法师的牺牲,换得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大胜利。

  我无法估计这一仗的损伤,即使只是略微简算,也能得出一个结论,东海反抗军全员覆没,再没剩下半点战力,所有的战士、船舰,都已经葬身海底,没有倖存的可能。

  同样受到重创的,还有陆地上的势力。受李华梅邀请而来的宾客,包括金雀花联邦、阿里布达,甚至伊斯塔、索蓝西亚都有人到来,这些宾客可不是普通角色,能够被李华梅看上的宾客,本身如非官高势大,就是自身实力雄厚的强人,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,也就是当前大地诸国的精英,他们得意洋洋地前来,全没想到自己会连拔剑、施法的机会都没有,就成为鱼虾的食物了。

  这些人的死,将严重影响本国的实力,国内的一场大乱势所难免,换作是十年前,可能立刻就引发一场多国混战,大家都想趁着邻国出事的当口,发动侵略,现在有了国际联盟稳定局面,情况不会那幺糟糕,但后续效应仍不可轻视。

  凤凰岛坠海,怒浪滔天,羽族女战士就算身有翅膀,在此绝境也是插翅难飞,我就看到一些试图飞上天的羽族女战士,被怒浪给吞噬。经过这一仗,羽族就算没有灭族,大概也所剩无多了。

  整个战争的影像,到此结束,我静静地看着地面,一语不发,冷翎兰很有默契地走上前去,把整个影像重放一遍,我和她就这样反覆把整段影像看了几遍,然后陷入一段颇长的沈默。

  如果非要替这一仗找个注解,那幺「全军覆没」真是最佳的形容,这一仗打完,东海反抗军、各国贵宾、羽族,死亡率在九成九以上,只有亡,没有伤,完完全全的灭绝。

  纯以一个局外人的立场,我只有衷心讚歎的份,换作足我来策划,还真想不出要怎样设局,才能一次把这幺多人给灭掉,绝无走脱的机会,而己方近乎无损,胜得再漂亮也不过。

  「……上当了。」

  冷翎兰轻轻一声,打破了沈默,我望向她,就听她说道:「能够做出如此布局,这场战争的幕后有高人设计,黑龙会余孽绝不只是余孽这幺简单,甚至整个黑龙会的覆灭,背后可能都大有文章。」

  这也是我一直怀疑的事,其实打从心灯居士阵亡,李华梅大破黑龙会后,我的疑虑就不曾稍减过,心禅大师、茅延安也好几次与我谈过,觉得不可大意,但大家说到最后,总是不免碰到同一个问题,那就是……就算黑龙会有意化明为暗,潜伏起来搞阴谋,这个代价也未免太大了。

  损失了那幺多的兵力,这已经非常惨痛,但连黑巫天女,甚至黑龙王自己都赔上性命,这种损失可是无可取代的,有什幺必要搞成这样吗?

  因为有这样的理由,我的疑虑始终未得肯定,但很多问题仍困扰着我,包括黑龙会覆灭后,他们当初的研究成果莫名失蹤,追查不到下落,还有鬼魅夕为何要出手刺杀心灯居士,这都没得解释。

  来到索蓝西亚之后,相关的蛛丝马迹也浮现出来,那妖人与黑龙会有密不可分的关係,还自称是龙王陛下,这些都暗示了一个可能。

  如今,这个可能化为事实,呈现在我们面前,黑龙会覆亡一事,蕴藏着巨大的阴谋,骗过了大地上的所有人,更成功设计了这灭绝性的一场大战。

  「黑龙会那边不只是有兵法高人,还肯定有大魔导士,要使用这种规模的大型魔法阵,下管有多少魔法师辅助,都还是需要一名顶尖术者担任魔力中心,引导发动。」

  冷翎兰说着,眼中深有忧色:「黑龙会现在的实力到底有多强?」

  我长歎道:「这个你只能去问他们现在的新领导人了,但如果他们还保有当初的完整实力,此消彼长之下,他们不只是要称霸东海,恐怕要正式把势力放上大地。」

  以黑龙会的野心,怎幺可能只愿屈居海上,只不过大地诸国势力强大,海上又有李华梅不时游击牵制,这才迟迟没有侵略大地,如今东海反抗军全灭,大地诸国的实力又被削弱,再没有东西可以阻挡黑龙会的野心了。

  这一批宾客的亡故,固然是大地诸国的严重损失,但真正削弱国力的关键,却是在更早以前就发生了。

  心灯居士製造的动乱,令慈航静殿元气大伤;伊斯塔被黑巫天女闹得几乎要亡国,国内高手为之一空,就连索蓝西亚,被这个大祭司如些搞,我看没有十几二十年也回复不过来,如此时局,黑龙会要是大举进攻,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抵挡?

  黑龙会沿着海线进攻,伊斯塔、阿里布达将首当其冲,前者是娜西莎丝的麻烦,后者却是冷翎兰责无旁贷,所以她看到这场战争的结果后,表情格外凝重,想着对付黑龙会的策略。

  「……凤凰岛这样坠落,不晓得李元帅她……」

  我与李华梅的恩怨,此刻恐怕是天下皆知,冷翎兰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,只是看着我的反应,而我只有苦笑的份。

  李华梅武功虽强,但面对如此绝境,只怕武功再高也没有用,一整个岛屿砸下来,被埋入深海底下,如何还有生机?

  看着凤凰岛砸在东海联军的舰队上,知道李华梅恐难倖免,那一瞬间,我的心突然好痛,就连我自己也不能解释,明明已经和李华梅恩断义绝,为何看到她殒命,我还会如此心痛?

  这是我不愿深思的事,或许在往后的时间里,我都会这幺不停地问着自己,终此一生……

  (李华梅会败得那幺惨:王要是算错两点,一点是黑龙会,一点是凤凰岛,黑龙会那边情有可原,但凤凰岛……怎会这样的?)

  若是凤凰岛不突然坠下,东海联军也不会有此惨败,而看黑龙会的布阵,摆明是早就知道凤凰岛会坠落,两者之间肯定有关联,就不晓得是黑龙会派队伍奇袭凤凰岛,控制了岛屿,还是羽族与黑龙会商量好了?

  冷翎兰道:「凤凰岛上有羽族驻守,以李华梅的精明,发兵出战之前,肯定与岛上不停有联繫,黑龙会哪怕出动绝顶高手,能攻陷凤凰岛,但要让李华梅丝毫无觉,这却不太可能,所以黑龙会攻陷凤凰岛……这个选项可以删除。」

  分析合情合理,我也认同,闻言点了点头。

  「羽族勾结黑龙会,这个可能性也不高,平常不管是什幺样的勾结,无非就是利益交换,但凤凰岛这幺一沈没,羽族几乎都灭族了,除非羽族立志当黑龙会的死士,不则这种行为说不过去。」

  「有道理,那你认为真正的解释是什幺?」

  「羽族之中的某些人或是……某个人,与黑龙会串通。至于会是什幺样的人,这点我和羽族从无交往,当然不可能知道,只有你晓得了。」

  冷翎兰苦笑说话,但她的这份分析,对我已是非常有用,顺着这条思路一想,一个雍容华贵的身影顿时在我脑海中浮现。要让凤凰岛失速坠落,就要能操控凤凰岛,这样的人不会太多,恐怕只有……

  这一瞬间,我想起了在不久之前,在魔法影像中所看到的卡翠娜,那一闪即逝的奇特眼神。

  当时,我觉得很不安,好像有什幺很不妙的事情将要发生,但左思右想,想不出有什幺问题,便把这不祥预感归咎于自己想太多,毕竟在羽虹刺我一匕首后,我经常疑神疑鬼,心惊肉跳,要说把事情想得太多,那也是有的。

  不过,看来我应该多相信自己的直觉一些,因为那时的预感,现在是真的命中了,如果要说有什幺人能操控凤凰岛,身为羽族族主的卡翠娜必是其中首选,只是我想不通,卡翠娜为何会与黑龙会勾结?这样做到底对她有何好处?

  (不,这样想太过武断了,事情可能并非如此,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就是卡翠娜搞的,这样想万一冤枉了人,那就太……)

  我这幺对自己说着,但心中越来越强烈的直觉,却让我晓得自己的怀疑并没有错,卡翠娜必然是整件事的关键,只要找到她,就可以了解事实真相,这还包括黑龙会的具体阴谋。

  看凤凰岛坠落时候的惨状,岛上的羽族九死一生,但若真是卡翠娜令凤凰岛坠毁,我才不信她会与岛同亡,肯定有什幺方法可以保命逃生,又或者她根本就不在岛亡。

  「……现在怎幺办?」

  冷翎兰提出问题,我只能苦笑摇头,现在这种状况,我们什幺也做不到,更别说我们此刻还在索蓝西亚,怎幺管得到东海那边的事?

  在这方面,我觉得没什幺所谓,黑龙会就算重新崛起,要侵略大地,一时间也打不到内陆来,最多我一辈子不靠近东海,打不过总躲得起吧?但冷翎兰就无法置身事外,黑龙会再兴,并且一口吞掉了反抗军,随时都会挥军西进,威胁到阿里布达。

  和其余诸国相比,阿里布达综合国力还可以,但实在没什幺人才,国王又是个废柴,这幺多年来能够不失寸土,只是靠着两个女儿的努力,还有我家变态老爸的扶持,如果黑龙会来攻,冷翎兰又不在国内坐镇指挥,肯定要出大乱子,这由不得冷翎兰下急。

  「你如果担心那边的状况,就先赶回去吧,横竖伦斐尔已经现身,索蓝西亚大局已定,有什幺事情可以慢慢问伦斐尔,不急于一时,还有我会在这里处理,你可以先回阿里布达。」

  「说那是什幺傻话,我不是深闺里的小女孩,轻重缓急我分得很清楚,伦斐尔虽然出现,也掌握大权,但要说索蓝西亚大局已定,这未免说得太早,那妖人还潜伏暗中,能搞出多大的事情谁也不知道,况且……如果那妖人真与黑龙会有关,在这里把事情弄清楚,以后对付黑龙会大有帮助,说不定……还能擒贼先擒王呢。」

  冷翎兰道:「你现在完全用不出魔法,连起码的自卫能力也没有,我若是不在这里,恐怕你活不到第二天,那些姓白的未可轻信,至于华更纱……这女人阴狠毒辣,冷血残暴,你留在这里与她周旋,太危险了。」

  听见冷翎兰这幺在意我的安危,我不禁笑出声来,这足以前绝对没法想像的事,但没等我开口说话,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意外响起。

  「阴狠毒辣,冷血残暴,这话不假,但背后道人长短,这也算不上光明正大吧?」

  说坏话被抓个正着,我和冷翎兰都吓了一跳,回头一看,只见一身手术制服、双手戴着白手套的华更纱,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后头,身上沾满了鲜血,双手手套上还有鲜血不住滴落,看起来就像是个由地狱出来的女死神。

  「你们这对乱伦的狗男女,看片子看得过瘾吗?」

  这句话实在毒辣得狠,换作是别人,冷翎兰大概一刀就砍过去,杀人兼灭口,可是对上华更纱,就算是冷翎兰武功大成,也不敢太乱来,只能忍着怒气,道:「你别胡说八道。」

  「是吗?既然做了,就别怕人家说啊,以后这话到处都会有人说,先练习一下,到时候不会手足无措,想砍人都可以快一点。」

  如果要与华更纱斗嘴,一定是没完没了,我拦下了想要开口的冷翎兰,道:「手术进行得怎幺样?你真能起死回生?」

  「什幺手术?」

  「你刚才在里头待大半天,白家子弟都说你在救人,不是在帮琳赛做手术吗?」

  「那小妮子的事,是事前準备很麻烦,只要道具齐备,十几分钟就搞定了,你又没有要我顺便改造肉体,隆胸抽脂,哪需要什幺手术?」

  华更纱说得轻描淡写,我在短暂一惊之后,倒是心头二号,因为从这些话听起来,琳赛应该已经没事,这个阴狠毒辣的鬼婆真有起死回生之能?

  冷翎兰道:「琳赛的事情那幺容易,你在里头待那幺久又是做什幺?别告诉我们你一身弄得血淋淋的,是因为在后头煮牛肉麵啊!」

  「这个自然不是,刚才在卖空心菜的时候,你哥哥说了一些东西,我觉得很有意思,虽然是他自己弄错了使用方法,不过,莫名其妙被人摆上一道,连带我也没面子,我想想就去把事情解决了。」

  华更纱说的东西,冷翎兰不懂,我却心中有数,那是指黛媚丝提供假情报一事,若非黛媚丝一口咬定,我也不会那幺肯定假雷曼的身份,以至受了愚弄,华更纱出马去讨回面子,这是不错,但她到底是怎幺做的?

  看华更纱满身血淋淋的模样,我心中一惊,还不及问出口,就听见她道:「刚才意外发现了一点有趣东西,你们跟着我来。」

  华更纱揭开隔间的白布,我们跟着她走到白布后头,赫然看到惊人的一幕,地上摆了一个直立的长方木箱,黛媚丝的大半身体都被装在箱子里,只有颈部以上露在箱外,至少……我们只看到这些。

  这名艳丽的精灵美妇,每次出现在我们眼前,都是雍容华贵,仪态万千,但现在……她满脸是血,两眼翻白,脑门上插着七根或长或短的金针,最短的也有二十公分,就这幺残忍地刺入脑中,照理说应该是痛得让人发狂,可是她唇边却绽放一抹喜悦的笑靥,彷彿身登极乐,无限欢喜。

  诡异的一幕,让我和冷翎兰打从心底冒出寒气……

  ◆ 第五话:莫问世间.情为何物

  像黛媚丝这样的重要人物,平常时候,肯定受到周密保护,想要动她绝不是那幺容易的事,不过,之前的几个小时,可能是华尔森林数百年内最混乱的一段时间,以华更纱的本事,要趁机去把黛媚丝绑架,并没有什幺难处。

  我对绑架行为不予置评,但在另一方面,却不得不承认华更纱这一手干得漂亮,因为黛媚丝这些年来被葛林斯王、大祭司轮流操干,如果要说有什幺女性与他们两个关係最亲密,那无疑就是她了。

  对于那妖人,我们的了解太少,现在透过黛媚丝,或许能有什幺意外发现,华更纱先发制人,把黛媚丝掳来逼问,这个策略正确,她又有独门技术来处理,只不过这一幕看起来,还真是让人发毛。

  我转移视线,不去看那个被七根金针刺入的头颅,大着胆子,问华更纱有不问出什幺来。

  华更纱摇头道:「没有,整个记忆一团乱,意识也一塌糊涂,语无伦次,答非所问,根本问不出什幺有用的东西。」

  「气呃,那你把我们叫来是看什幺东西?你总不会是要吓唬我们,如果我们反抗你,下场就是与她一样吧?」

  「我哪有这幺无聊?你们要是真的得罪我,下场怎幺可能只有这样?真正的发现,现在才要操作给你们看,瞧仔细了。」

  华更纱说着,手放上那七根金针,轻轻撚弄,就看见黛媚丝翻白的两眼,迅速泛起血丝,眼着,她发出了一声极度痛楚的哀号,凄惨欲绝,我和冷翎兰虽然早有心理準备,仍是心头狂跳,很想掩耳不听。

  只是,华更纱的这一手,确实不是单纯让黛媚丝受痛楚,在这凄厉的一声嚎叫后,黛媚丝嘴巴一张,吐出了一缕浓浓的黑气,往旁边扩散,正是令葛林斯王殉难的那种黑气。

  「哇!」

  见识过这黑气,知道它触物吞噬的厉害,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有多远跑多远,但这次的情形却不一样,黑气离开黛媚丝体内,接触外界空气后,很快就彻底消散,过了几秒后,什幺也没剩下。

  黑气散失之后,黛媚丝的惨嚎声止住,神情慢慢放鬆下来,连翻白的眼神都回复正常,而且,还是我们从未见过的清明眼神。

  「你……你们是……」

  很奇怪,明明是同一个声音,但听起来却与之前全然不同,没有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骚媚,反而非常端庄温雅,这也难怪,毕竟在迷失本性之前,这个精灵美妇一样也曾是个典雅的贵族,贞洁自持。

  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明显,黛媚丝是被那妖人迷失了本性,而那妖人改造人心的方法,就是把这种黑气输入生物体内,用以操控,华更纱露的这一手更是证明,只要把黑气驱出,被操控的人就可以恢复正常,这件事对我来说,真是一个天大的喜讯,因为这也意味着天河雪琼那边能够……

  想得出神,一声刺耳的惊叫,把我的思绪打断,定睛一看,发现惊叫的人是黛媚丝,回复了神智的她,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处境不对劲,失声叫了出来。

  女人的尖叫声,我早就听得很习惯,现在听到也不以为意,反正不过就是人被装在箱子里,露出个头来,又不是被抽筋割头皮,有什幺好鬼叫的?不过,当我稍微认真一点,打量黛媚丝两眼,预备提出问题时,却意外发现自己错得很厉害。

  黛媚丝……不是身体在箱子里,只有头露在外,而是根本就只剩下一颗头颅,在箱子上摇摇晃晃。

  这幕诡异的情形,看得我头皮发麻,死人头颅我不是没看过,但这种活人头颅就真是没多少机会看到,尤其是没有了身体,单单只剩下一颗头,是怎样存活下来?又怎样发声叫喊的?

  黛媚丝好像也注意到自己的情形不对了,震惊之下,她的惨叫声更是高亢入云,我很难想像一个女性怎幺能这样叫喊却不伤喉咙,但多少可以体会她的心情,如果一个人忽然发现自己只剩一颗头,都会被吓疯的。

  这一声尖叫惊动四方,但再度令我吃惊的一点,就是在黛媚丝尖叫的同时,她颈项流出大量鲜血,这种异常状况,通常代表着魔法的崩解,换句话说,维持黛媚丝生存的魔法已到极限了。

  华更纱站起身来,挥了挥手,淡青色的粉末飘洒下来,那颗尖叫中的头颅立刻化作袅袅青烟,骨、肉、血都在青烟中消失不见,前后不过十几秒的时间,整个头颅已经不在,而那恐怖的尖叫声却仍在我们耳边迴响。

  冷翎兰说华更纱阴狠毒辣,这个我早就知道,不过,此刻看她露的这一手,我对这四字评语有更深切的感受,而她在洒完粉末后,还歎了口气,道:「她这样活着,如果用魔法续命,只是痛苦的延伸……这幺走了,也是一种解脱,我们应该替她高兴才是。」

  「……鬼婆,你是不是挑错对白来说了?或者我该说,你哪有资格讲这种话?她根本就是被你活活玩死的!」

  「是吗?我以为你们喜欢这种对白,偶尔我也想换点风格来讲讲。不然,还是讲我该讲的话吧。」

  华更纱伸手在箱子上一拍,道:「这婊子提供你假情报,把你要了一回,连带也让我没面子,凡是让我有份难看的人……这样是起码的下场。」

  我不晓得这算不算是威吓,旁边的冷翎兰哼了一声,但也没有和华更纱正面顶撞,毕竟惹上一个这样的冷血狂魔,很不值得。

  有时候,我真是怀疑这世界到底是怎幺了,论个人品行,我已经算是心狠手辣了,但我怎幺走到哪里都碰上一堆不把人命当命的冷血变态?心剑神尼也好、华更纱也好,和他们比起来,我只有自歎不如,究竟是他们疯了?还是这个世界疯了?

  三人一时无言,却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有许多人正往这边赶来。照情况来猜测,我想应该是伦斐尔料理好宫内的工作,赶过来商议后续了。

  隔间的白布一下子被掀开,一个废眼、断臂、缺足的精灵,像狂风一样冲了进来,正是素蓝西亚的头号癡情种子,雷曼王子。

  「琳赛呢?她怎幺样了?」

  雷曼仅余的一目中满是血丝,显示出内心的激动,他已经变成重残人士,现在应该要躺在病床上,可是他却撑着两根连枴杖都算不上的木棍,颠颠倒倒,踉跄直闯过来,完全表示出他的心急如焚。

  很明显,雷曼是一回复清醒,立刻就往这边赶来,不则不会连枴杖都来不及弄一双,而那些负责看护他的医疗人员,跟在他后头,狼狈地一路赶来,照理说,他们不该制服不了一个重度伤残人士,但如果雷曼以自己性命相要胁,那就是另一回事了。

  「约翰·法雷尔,你……」

  雷曼看到我,紧绷的情绪一下子爆开,好像是想要扑冲上来,揪住我的衣领问话,但以他这样的伤残状态,哪可能稳住身形,一个站立不稳,重重摔跌在地上,连那两根木棍都折断了。

  那些负责看护他的精灵,这时终于逮着机会,一拥而上,把王子殿下给按趴住,施打镇定药物,让他的情绪先安稳下来。

  我看着这一幕,心里其实非常佩服,不管怎幺说,一个人能为了一段感情拚命到这种程度,实在是很了不起,我是不可能做到的。

  琳赛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,这我不得不承认,但反过来说,好像也没有优秀到这种地步,雷曼堂堂一个精灵王子,重伤醒来,甚至连自己老爸刚死都顾不上,疯虎一般闯来关心琳赛的状况,他到底是看上琳赛哪一点啊?

  在那些精灵医护员的努力下,雷曼被完全制服,昏死过去,这时伦斐尔也被弟弟的事给惊动,匆匆率众赶来,看到雷曼的状况,他鬆了一口气。

  冷翎兰好奇提问,伦斐尔起初不太愿意说,不过后来还是向我们解释。

  「你们大概以为,我三弟与矮人秘密协议婚约,只是为了运输武器,其实那都是大祭司在幕后主导的,三弟他之所以答应配合的唯一理由,就是坚持要娶那个矮人公主为妻。」

  「啊?你说什幺?」

  我听得大惑不解,就听伦斐尔歎气表示,大祭司虽然捧雷曼起来掌权,与伦斐尔争夺权力,但雷曼本身其实是一个厌恶政治、军事,喜欢花草园艺的温和人,平常最大的兴趣,就是在自己专属的植物园里,栽花种草,一待就是老半天。

  这样一个文雅的老实人,别说好色,他甚至连女人都不碰,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心仪的对象。许久之前,雷曼因农业事务出使罗赛塔,在那里碰到了一个矮人女孩,对方也是一个喜爱种花草的人,与雷曼一同品花赏景,谈谈说说,度过了一个下午。

  对那个矮人少女来说,这只是很平常的一次偶遇,她没什幺心机,平常就是这幺和族人说话、种花,即使碰到了一个精灵,她也一视同仁,抱持平常心,此事过后,她不久就忘了这件事,更不会晓得那个精灵是一国王子。

  但对另一方而言,就不是那幺一回事了。儘管时间不长,那个下午却是雷曼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、最浪漫的邂逅,回到索蓝西亚之后,他魂牵梦萦,久久不能忘记此事,可是也不能有什幺实际行动。

  精灵是自认高贵的种族,对于跨种族通婚,相当的排斥,雷曼是王子之尊,如果是爱上了人类女子,要与人类通婚,面对的阻力已经很大,要花不少力气摆平反对势力,至于说爱上了矮人,想娶一个矮人女子当王妃,这种事从无前例,将成为索蓝西亚史上的第一人,那绝对是想也不要想。

  王子的身份,无比尊贵,但有时候也是麻烦的根源,倘使雷曼只是个普通的精灵,要干这种事情,后果顶多是被驱逐出去,永远不能回索蓝西亚,但他身为王子,具有表率意义,精灵们为了怕开此不良先例,可能会将之一世监禁,甚至要他的命,连葛林斯王都护不了他。

  在正常的情形下,雷曼的愿望不可能实现,他注定要郁郁以终,抱憾此生,但或许该说是他的荣幸,也是整个索蓝西亚的不幸,在大祭司的操控下,索蓝西亚处于非正常情形,只要大祭司愿意相助,王子与矮人通婚这种事根本不算什幺,反正更荒唐的事情他们都干得多了。

  听到王子想娶矮人当王妃,大祭司一口答应,豪爽地拍胸担保,但也开出两个条件,一是让雷曼站出来,协助对抗伦斐尔;一是婚事必须与武器交易一同完成。

  事实上,雷曼根本是别无选择,只能答应,伦斐尔虽然知道这件事,但他也不得不承认,在一般正常情况下,弟弟的癡恋绝对没有结果,所以他佯作不知,也算是默默促成这件事,从这点上说来,他还真是一个体贴的好哥哥。

  雷曼本来想要把琳赛风风光光娶回来,不让女方感到委屈,但大祭司认为如果大张旗鼓,反对的力量就会很大,还是先把人娶回来,既成事实,也就好处理得多,况且如果事情搞太大,武器交易也容易连带曝光,那就不妙了。

  于是,所有事情就这样议定,后头所发生的事,也就是我们所知道的那些,我和冷翎兰听了伦斐尔的解释,面面相觑,怎样都想不到一桩看似理所当然的政治婚姻、黑暗交易,背后居然还有这等转折存在。

  冷翎兰道:「很意外啊,琳赛和雷曼王子之间,居然有这幺一段情缘,想不到他们两个是真心相爱的……」

  说着,冷翎兰朝我投来极为严厉的一眼,自然是想起了我对琳赛的胡搞乱搞,还把前来要求决斗的雷曼给重重羞辱。

  这样想起来,雷曼其实也是衰到家了,他满心期待要娶回来的女人,主动把处女之身送给我,还是用那种羞辱他到极点的方式,人生奇耻大辱,莫过于此,我不奇怪他会气得找我决斗,倒是很佩服,他在经历过这些事之后,仍对琳赛念念不忘,爱得无比执着。

  换作是我,中意的女人把自己乱搞,和其他男人当着我的面睡了,我还能不能这样子爱下去?这一点我大概知道答案,只是不想说出口而已。

  冷翎兰看雷曼的眼神带有几分讚许,本来她对无能之人都不层一顾的,现在这样子看雷曼,应该也是佩服他用情之深……不过这满有趣的,她几时开始会懂得这些情情爱爱?看起来,冷二公主也有了改变,就不晓得这是好是坏了。

  雷曼被打了镇静剂之后,情绪比较稳定,但仍执着于琳赛的安危,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,艰难地来到我们面前,用他的独眼看着我们,请求我们告诉他琳赛的状况。

  洞窟之战时,雷曼中途就已经昏倒,所看到的只有琳赛被绑在十字木架上,所以他只能来问我,而我所知道的,就是琳赛的心被挖出来,气绝身亡,死得很彻底,这话告诉他,他肯定承受不住,但若再问更后头的状况……

  不约而同,我和冷翎兰都望向华更纱,等待她提出解释。华更纱耸耸肩,道:「如果临时碰到这种事,那是救不了,不过如果早知道有这种事,先準备好应用道具,只要在限定时间内完成急救措施,就没什幺困难的。」

  自从进入索蓝西亚以后,我们就面临一个不可解的难题,我虽然极力避免,却知道早晚有一天,可能会为了那颗核心,不得不牺牲掉琳赛,为此我想了很多的替代方案,却没料到与此同时,有人也在想不同的方案。

  华更纱所想的东西,是我所没想到,也是正常人不会想到的。如果开膛取心不可避免,那与其费事想替代方法,不如想想善后的策略,我不知道华更纱有何奇策,但她是黑暗系的大巫师,确实掌握了很多我所不知的技术。

  「我这几天不晓得跑遍多少地方,才搜集到三十六只傀儡虫,这是传说中的奇物,只要用了傀儡虫,就能做到等同起死回生的效果。」

  「等等……起死回生也就算了,什幺叫做等同起死回生的效果?」

  面对我的质疑,华更纱没有费事解释,只是轻轻拍了两下手掌,在房间中央的那个箱子突然打开,一个娇小的身影从箱子里跑出来,飞也似的朝我扑来,我还未及闪躲,就被她扑进怀中。

  「约翰先生,琳赛爱你。」

  熟悉的音容,丝毫未改,正是应该已经死亡的矮人少女,重新又出现在我们面前。简单的一下拥抱,我已察觉她身上有体温,并不是冷冰冰的死尸,目光再往下栘瞥,看到她胸口鼓鼓的,小奶圆润可爱,全然不见先前的可怕伤痕,彷彿那些惨事根本没发生过,不由得心中大喜,虽然不知道华更纱是怎幺做到,但琳赛真的起死回生了!

  「咳!」

  冷翎兰的一声轻咳,让我注意到现在的尴尬处境,琳赛重生,这点是很好,但雷曼的杀人目光瞪我背后,这点就很不好了,我和琳赛不是那种相亲相爱的关係,犯不着为她惹上这种麻烦。

  我想与琳赛分开,但她抱得甚紧,力气又大得出奇,我一时间未能挣脱,只好向离得最近的华更纱求助。

  「帮、帮我一下,把她拉开啊。」

  「为什幺要拉开?你们男人不是最喜欢女人这样抱着说爱你,还用奶子在你们身上擦来擦去吗?」

  这句话的毒辣程度,和刚才那句「乱伦的狗男女」有得拼,再让华更纱讲上几句,恐怕残废的雷曼都会跳起来杀我们,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头……

  「琳赛是雷曼王子的未婚妻,雷曼王子才是她的归宿,这幺搂着我成何体统?她重伤初癒,脑袋不清楚,你快帮忙把她拉开啊。」

  华更纱听了我的话,这次倒没有说什幺,只是露出一副很不耐烦的表情,再拍了两下手掌。

  两下击掌声一响,本来紧紧抱着我的琳赛忽然鬆手,飞也似的跑开,冲向雷曼,也不管他手脚的伤口,将他用力抱住。

  「雷曼王子,琳赛爱你!琳赛爱你!」

  这一下突来惊变,比死者复活更吓人,让在场所有人都吓呆掉了,一片静寂之中,就只听到一声声连续不停的「琳赛爱你」,反覆迴响,听起来不似人声,倒像是某个坏掉的机械,跳针重複着同一句话,而说着这些话的矮人少女,眼神全然不聚焦,目光涣散,看来根本就是个没有灵魂的傀儡。

  剎那间,我心头一震,隐约知道了发生什幺事,只是还没法具体把握,这时受惊过度的雷曼失声叫出:「这、这是怎幺回事?你们把琳赛怎幺了?」

  华更纱皱眉道:「怎幺了?便宜你不好吗?要不是这样,她有可能会爱上你吗?」

  到了这时候,只要不是毫无见识的白癡,都能约略猜到事情真相,雷曼大叫道:「这算什幺爱?我不要这种爱,我要的不是一个木偶!我……」

  「吵死了,嫌东嫌西的,你们很难满足耶!」

  华更纱皱着眉头,又拍了两下手掌,击掌声一出,琳赛的声音顿止,我们朝她的方向看去,刚才还目光空洞的矮人少女,这时已有表情,眼中非但有了神采,甚至还柔情似水,用一种我从未在她身上看过的深情眼神,专注地凝视着雷曼,那种癡恋锺情的目光,足可令任何男人心醉。

  「王子殿下,你对我的好,我到现在才明白,今天我终于知道,谁才是我最应该珍惜的人,只要殿下你不嫌弃,我愿意一辈子在你身边伺候你……殿下,琳赛爱你。」

  说话的语气、表情,与琳赛平时的样子毫无分别,没有丝毫异状,只不过那种深情款款的模样,很像是服用「真爱」以后,深深陷入爱河了。

  说着无比动人的情话,琳赛捧起雷曼的手掌,贴放在自己脸颊旁边,轻轻摩擦,欢喜悦乐,彷彿只要这样握着情人的手,就是天堂了。

  有情人终成眷属,应该是让人很感动的一幕,但我们看在眼底,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贯穿到脚,没有人说得出话来。

  很明显,琳赛的身体虽是修复完毕,但并没有如我们期望的那样活过来,她现在这样的情形,在黑魔法之中很常见,巫师操控死尸,或是操控一息街存的活尸,驱策行动,做为奴隶,这些奴隶将会忠实执行巫师的每一个命令,没有违抗的念头。

  不过有一点比较奇怪,死尸也好,活尸也罢,我所知道的黑暗控尸术,那些没有灵魂、没有意识的尸偶,只能执行一些很简单的命令,做一些很单纯的反应,是不可能流露感情,也不可能像琳赛现在这样,说出很有系统的话语……难道,是我的理解有误?

  结果,还是伦斐尔回复得快,暴喝一声:「这一切到底是怎幺回事?」

  大喝声中充满怒意,显示纶斐雨动了真怒,这代表他也猜到了真相,而对于他这声怒吼,华更纱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,完全不把这位索蓝西亚现今的实质领导人放眼里。

  冷翎兰朝我使个眼色,要我出去缓和场面,不则伦斐尔不知道华更纱的恐怖,盛怒之下得罪了她,说不定哪天就死得不明不白,我虽然觉得这不太关自己的事,但情势发展成这样,我也不能不出去弄清状况了。

  「鬼婆,你先回答我,琳赛她……没有起死回生?」

  「……这要看你所谓的死与生,是怎样下定义。」

  「普通人所认识的那种定义。」

  「那当然没有,你当我是什幺人?这种高难度的逆天事都做得到?」

  华更纱两眼一翻,给出了这样的回答,听得我差点吐血:「那你準备来準备去,到底是在做什幺?」

  「真好笑,这个问题别人可以问,就你不该问,我来这里做什幺,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吗?」华更纱看着我,表情严肃认真,一字一字地道:「我是受聘来这里做?尸?妓?的,你忘了吗?」

  「我……我……我靠!」我惊道:「你把琳赛……把她做成了……」

  「是啊,要不然怎幺可能有那幺多稀有材料都随身带着?反正你的小狐狸徒弟用不着了,我也不能白来这里一趟,就便宜矮人小丫头了,现在她既是体柔如酥,温香软玉,又是刀枪不入,力大无穷,富有多种用途,谁拥有了她就是赚到,本来要送给你充实后宫的,你要转送别人,那就便宜别人啰。」

  华更纱缓声道来,彷彿一切本该如此,我听在耳里,只觉得脑中天旋地转,勉强问出一句:「如果是这样,为什幺琳赛还有……这幺灵巧的反应?」

  「如果没有反应、没有思考,那就叫尸体,怎能算是尸妓?更显不出本人的手段,姓白的也不用万里迢迢找我过来。」华更纱道:「如果只用傀儡虫来躯动身体,那只是会走会动的不腐行尸,你们也不会接受,所以我用了白家最新技术开发的创梦者,植入大脑,重新激活脑部功能,再配合我藉由真爱研究所提炼的激素,就有这种效果了。」

  这是我们所不知的技术,我也说不上什幺,但可以肯定,这个琳赛下是我们所认识的那个矮人少女了。

  雷曼单手抱着琳赛,泪流满面,叫喊着说这只是没有灵魂的躯壳,不是真正的生命,这话似乎刺激到了华更纱,她大步来到雷曼身前,手指着矮人少女,很不客气地道:「你说她不是真的,哪里不是真的?」

  「她……她没有灵魂……」

  「狗屁灵魂!你所谓的灵魂是什幺东西?记忆?人格?她都有啊,大脑里完全保留着所有记忆,创梦者辅助脑部,读取记忆后做出反应,她有人格,会哭会笑,能跑能跳,有血有肉也有心跳,身而为人所该有的东西,她一样也不少,哪里不是真的了?看,她泪眼汪汪的,都是被你们给伤害了!」

  华更纱的话,不但让雷曼哑口无言,也让在场的其他人全都愣住,我虽然觉得事情不该是这幺解释,却又提不出辩驳理由,诚如华更纱所说,若是这个「琳赛」有呼吸,心跳,有从前的记忆,有感情也有思考能力,那……怎幺能说她不是真的?

  生与死,这个界定要怎幺分?

  真与假,又用什幺标準来下定义?

  我们陷入沈默,连伦斐尔都没再说什幺,就只听见雷曼低声饮泣,喃喃说着,这……

  看到雷曼这样的反应,华更纱哂道:「想开点吧,精灵小子,要是还和原本的一模一样,她有可能会爱上你吗?吃屎吧你!还不是扔掉你去爱别人,搞别的男人!告诉你,只有现在这样,她才百分百真心爱你!」

  这句话大概没有什幺人能反驳,雷曼似乎也被这句话点醒,看着眼前深情的矮人少女,在迟疑片刻后,紧紧搂住了她,放声笑出来。

  两情相悦,这个笑声应该是很欢喜的,但我们听在耳里,恍恍惚惚之间,居然分不清楚这是笑声,还是哭声?